“……華夏軍之強大,其根本原因仍在西南寧先生的身上,望遠橋七千破三萬,陣斬完顏斜保,嚇破了粘罕的膽,才有西路軍的掉頭后撤,而今他殺了拔離速、出劍閣,粘罕也好、希尹也罷,必不想在此時與他對上。粘罕打成亂仗,是無正面決戰信心之下的疲兵、拖延之計,但拖延也只是為了決戰,希尹既至,必然追求早日完成戰斗。秦紹謙用兵猛烈,近乎迂執,恐怕也是正面迎上……”
劉光世分析一番:“戴公所言不錯,依劉某看來,這場大戰,也將在數日內有個結果……粘罕十萬、秦氏兩萬,心魔不至的情況下,也只能是兩敗俱傷了,問題在于,打得有多慘烈,又或者選在何時停下而已。”
“劉公以為,會停下來?”
“粘罕、希尹掌十萬大軍,固然希望一戰消滅秦紹謙,但看之前的消息,秦紹謙手下這支軍隊之強,委實驚天動地。以秦紹謙的想法,恐怕也希望在漢中斬殺粘罕、希尹,但想是這樣想,粘罕、希尹何許人也,縱然秦紹謙是完顏阿骨打一般的英雄在世,粘罕卻非護步達崗之前的天祚帝……此戰已然慘烈異常,以我看來,雙方以漢中為戰場,糾纏數日,若粘罕、秦紹謙不死,雙方徐徐脫戰,兩敗俱傷,當是最可能的結果……其實如今也已經是兩敗俱傷了,只不過華夏第七軍能將粘罕逼到這等程度,這天下,已經可說是無人能敵了。”
都是見過無數大世面的人,劉光世雖然說起華夏第七軍無人能敵,但語氣仍舊平靜,畢竟這天下大勢,并非一兩支無敵之軍可以左右,這天下強弱轉換,也常常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得清楚。戴夢微面色稍帶悲苦,點了點頭:“就如京中諸公所言,這華夏軍,是剛強易折、不可久守之像,他們就少了許多麻煩了。”
他這語氣平淡,微帶譏諷,劉光世微微笑笑:“戴公以為如何?”
“老朽未有那般樂觀,華夏軍如朝日升騰、銳意進取,令人嘆服,寧人屠亦與完顏阿骨打一般,堪稱一代人杰……只是他道路太過激進,華夏軍越強,天下在這番動亂當中也就越久。如今天下動亂十余年,我中原、江南漢人死傷何止千萬,華夏軍如此激進,要滅儒,這天下沒有億萬人的死,恐難平此亂……老朽既知此理,不能不站出來,阻此大難。”
劉光世微感疑惑:“還望戴公詳述。”
戴夢微當下便將那日與希尹所言大致復述了一遍,劉光世起身又是一揖:“今日方知大賢在此,與戴公心胸相較,京城袞袞諸公,不過跳梁小丑爾……”
面對著華夏軍實質上的崛起,京城吳啟梅等人選擇的對抗方法,是拼湊理由,說明華夏軍對各地大族、世家、割據力量的害處,那些言論固然能蠱惑一部分人,但在劉光世等大勢力的面前,吳啟梅對于論據的拼湊、對旁人的煽動其實多少就顯得巧言令色、軟弱無力。只是大敵當前、同仇敵愾,人們自然不會對其作出反駁。
相對而言,此時戴夢微的言辭,以大局大勢入手,委實高屋建瓴,充滿了說服力。華夏軍的一聲滅儒,往日里可以當成玩笑話,若真的被實施下來,弒君、滅儒這一系列的動作,天下大亂,是稍有見識者都能看得到的結果。而今華夏軍擊敗女真,這樣的結果迫至眼前,戴夢微的話語,等于在最高層次上,定下了反對黑旗軍的綱領和出發點。
以劉光世的見識,自然明白,京城的一番言辭,眾多大族不過順水推舟,裝作相信,但戴夢微這番說辭傳揚出去,各方各地的有見識者,是會真正相信,且會產生使命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