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里沉默著,有人抹了抹眼睛,疤臉沒有說接下來的故事,可發展到這里,眾人也能夠猜到下一步會發生的是什么。金兵圍困住一幫綠林人,刀鋒近在眼前,而辨別那戴家女子是敵是友根本來不及——事實上辨別也沒有用,即便這戴家女子真的清白,也自然會有意志不堅定者視她為出路,那樣的情況下,人們能夠做的,也只有一個選擇而已。
而在女真南下這十余年里,類似的故事,眾人又何止聽過一個兩個。
疤臉抬頭望著寧毅,瞪著眼睛,讓淚水從臉上流下來。
“寧先生,當年你弒君造反,是因為昏君無道冤枉了好人!你說心意難平,手起刀落就殺了那皇帝老兒!今日你說了很多理由,可老八我是個粗人,我不知道你們在成都要說些什么,跟我沒關系!不殺戴夢微,我這一生,心意難平!”
他的拳頭敲在胸口上,寧毅的目光靜靜地與他對視,沒有說任何話,過得片刻,疤臉微微拱手:
“你不殺他,我自去殺!戴夢微的全族上下,我立誓要親手殺光。你們去成都,聊那華夏吧!”
他轉身離開了,隨后有更多人轉身離開。有人朝著寧毅這邊,吐了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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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七對于金成虎、疤臉等人的接見只是數日以來的小小插曲,有些事情固然令人動容,但放在這龐大的天地間,又難以撼動世事運行的軌跡。
四月底,擊潰宗翰后駐扎在漢中的華夏第七軍中還是存在大量的樂觀氛圍的,這樣的樂觀是他們親手贏得的事物,他們也比天下任何人更有資格享受此刻的樂觀與輕松。但四月三十見過大量戰斗英雄并與他們聊過半日后,五月初一這天,嚴肅的會議就已經在寧毅的主持下陸續展開了。
鄒旭腐化變節的問題被擺在高層軍官們的面前,寧毅隨后開始向第七軍中幸存的高層官員們一一細數華夏軍接下來的麻煩。地方太大,人員儲備太少,一旦稍有松懈,類似于鄒旭一般的腐化問題將大幅度地出現,一旦沉浸在享樂與放松的氛圍里,華夏軍可能要徹底的失去未來。
真正的考驗,在每一次階段性的勝利之后,才會切實的到來,這種考驗,甚至比人們在戰場上遭遇到的考慮更大、更難以戰勝。
統一思想的會議層層展開的同時,華夏軍第七軍的幸存部隊也開始大量進入漢中城內,幫助百姓進行系統性的重建工作,這是在戰勝戰場強敵之后,再進行的戰勝自我享樂、懈怠情緒的作戰實踐。
寧毅一方面抓住這樣的實踐統計和處理各個細節上反應上來的軍隊問題,一方面也開始交代西南準備六月里的成都大會,同一時刻,對于晉地未來的建議以及對于接下來梁山事態的處理,也已經到了迫在眉睫的程度。
宗翰希尹已經是殘兵敗將,自晉地回云中或許相對好應付,但宗輔宗弼的東路軍已經過了長江,不久之后便要渡黃河、過山東。此時才是夏天,梁山的兩支軍隊甚至尚未從大規模的饑荒中得到真正的喘息,而東路軍兵強馬壯。
這場大戰,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