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來,已不太愿意與人提起此事。只是嚴先生問起,不敢隱瞞。于某祖居江寧,兒時與李姑娘曾有過些青梅竹馬的交往,后來隨父輩進京,入戶部補了個缺,她在礬樓名聲鵲起,再會之時,有過些……朋友間的往來。倒不是說于某文采風流,上得了當年礬樓花魁的臺面。慚愧……”
他如此表述,自承才能不夠,只是有些私下里的關系。對面的嚴道綸反倒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哦、哦、那……后來呢?”
“呵,說來也是好笑,后來這位寧先生弒君造反,將師師從京城擄走,我與幾位好友或多或少地受了牽連。雖不曾連坐,但戶部待不下去了,于某動了些關系,離了京師避禍,倒也因此躲開了靖平年間的那場浩劫。此后數年輾轉,方才在石首定居下來,便是嚴先生見到的這副模樣了。”
嚴道綸笑著嘆了口氣:“這些年來戰亂反復,無數人顛沛流離啊,如于先生這般有過戶部經驗、見過世面的大才,蒙塵者眾,但此次入了大帥帳下,往后必受重用……不過,話說回來,聽說于兄當年與華夏軍這位寧先生,也是見過的了?”
“寧立恒早年亦居江寧,與我等所在院落相隔不遠,說起來嚴先生或許不信,他幼時愚鈍,是個頭腦木訥的書呆,家境也不甚好,后來才入贅了蘇家為婿。但后來不知為何開了竅,那年我與師師等人回到江寧,與他重逢時他已有了數篇詩作,博了江寧第一才子的美名,只是因其入贅的身份,旁人總免不了小覷于他……我等這番重逢,后來他輔佐右相入京,才又在汴梁有過多次聚會……”
說起“我曾經與寧立恒談笑風生”這件事,于和中神色平靜,嚴道綸不時點頭,間中問:“后來寧先生舉起反旗,建這黑旗軍,于先生難道不曾起過共襄盛舉的心思嗎?”
“嚴先生這便看低于某了,于某如今雖是一小吏,但早年也是讀圣賢書長大的,于道統大義,無時或忘。”
“是嚴某孟浪。”
“而且……說起寧立恒,嚴先生不曾與其打過交道,可能不太清楚。他早年家貧,不得已而入贅,后來掙下了名氣,但想法頗為偏激,為人也稍顯孤傲。師師……她是礬樓第一人,與各方名流往來,見慣了名利,反倒將舊情看得很重,往往召集我等過去,她是想與舊識好友聚會一番,但寧立恒與我等往來,卻不算多。有時候……他也說過一些想法,但我等,不太認同……”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當然,話雖如此,交情還是有一些的,若嚴先生希望于某再去見見寧立恒,當也沒有太大的問題。”
“往后必有倚重于先生之處,但在眼下,于先生與師師大家……”
“寧毅弒君,遠走小蒼河,師師被他擄了過去,說起來,當時以為她會入了寧家家門,但后來聽說兩人鬧翻了,師師遠走大理——這消息我是聽人確定了的,但再后來……不曾刻意打聽,似乎師師又重返了華夏軍,數年間一直在外奔走,具體的情況便不清楚了,畢竟十余年不曾相見了。”于和中笑了笑,悵然一嘆,“這次來到成都,卻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