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雨降下來,敲打將黃的樹葉。
七月十六,西城縣的宅子里,早一日回來祭拜了先祖的戴夢微正在與學生下棋。他望著南面的天空,稍有失神。
“……老師。”弟子浦惠良低聲喚了一句。
過得片刻,戴夢微才回過神來:“……啊?”
“老師,該您下了。”
“哦。”戴夢微落下棋子,浦惠良隨即加以應對。
“偷得浮生半日閑,老師這心里還是各種事情啊。”
“早年太過懶散,老了,才知懶不得了……惠良覺得,我心中何事?”
“成都的事吧?”
“……哦?”
戴夢微拈起棋子,瞇了瞇眼睛。浦惠良一笑。
“昨日傳來消息,說華夏軍月底進成都。昨日是中元,該發生點什么事,想來也快了。”
兩人是多年的師徒情分,浦惠良的回答并不拘束,當然,他也是知道自己這老師欣賞才思敏捷之人,因此有故意賣弄的心思。果然,戴夢微瞇著眼睛,點了點頭。
“這些時日讓你關心秋收安排,并未提起西南,看來你倒是沒有放下功課。說說,會發生什么事?”
浦惠良落子,笑道:“西南擊退粘罕,大勢將成,往后會如何,這次西南聚會時關鍵。大家伙都在看著那邊的局面,準備應對的同時,當然也有個可能性,沒辦法忽視……若是眼下寧毅突然死了,華夏軍就會變成天下各方都能拉攏的香饃饃,這事情的可能雖小,但也不容忽視啊。”
戴夢微也落下棋子:“這與為師,又有什么關系?”
“早前兩月,老師的名字響徹天下,登門欲求一見,獻計獻策者,絡繹不絕。今日咱們是跟華夏軍杠上了,可這些人不同,他們當中有胸懷大義者,可也說不定,有華夏軍的奸細……學生當初是想,這些人如何用起來,需要大量的甄別,可如今想來——并不確定啊——對不少人也有更加好用的方法。老師……勸說他們,去了西南?”
戴夢微捋了捋胡須,他眉目苦楚,平素看來就顯得嚴肅,此時也只是神色平靜地朝西南方向望了望。
“幾十上百的人皆說自己心懷大義,若有一個兩個的做成事情,倒也算是一件好事。至于誰人可用誰人不可,倒也不必看得那樣絕對,華夏軍放開口子對外收人,是寧毅對自己想法的自信。至于咱們這邊,百姓的生計上得來、日子過得去,認同者自也會越來越多。許多問題,不證自明。這是將惠良你放在那邊的用意,百姓,是重中之重啊。”
“老師的苦心,惠良省得。”浦惠良拱手點頭,“只是女真過后,民生凋敝、土地荒蕪,而今世面上受苦百姓便不少,秋天的收成……恐怕也難堵住所有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