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自己不過是十多歲的天真無邪的小孩子,整日參加打打殺殺的事情,父母那邊早有擔心他也是心知肚明的。過去都是找個理由瞅個空子借題發揮,這一次深更半夜的跟十余江湖人展開廝殺,說是被逼無奈,實際上那搏殺的片刻間他也是在生死之間反復橫跳,許多時候刀鋒交換不過是本能的應對,只要稍有差池,死的便可能是自己。
活下來了,似乎還應對從容,是件好事,但這件事情,也確實已經走到了家人的心理底線上。父親讓初一姐過來處理,自己讓大家看個笑話,這還算是吃杯敬酒的行為,可若是敬酒不吃,等到真吃罰酒的時候,那就會相當難受了,譬如讓母親過來跟他哭一場,或者跟幾個弟弟妹妹造謠“你們的二哥要把自己作死了”,弄得幾個小朋友嚎啕不止——以父親的心狠手黑,加上自己那得了父親真傳的大哥,不是做不出來這種事。
也是因此,稍作試探后,他還是爽爽快快地接下了這件事。照顧一個背后受傷的蠢女人固然有些失了英雄氣概,但自己能屈能伸、不拘小節、氣死狼狽為奸的哥哥嫂嫂。如此想想,私下里苦中作樂地為自己喝彩一番。
對于病房里照顧人這件事,寧忌并沒有多少的潔癖或是心理障礙。戰地醫療常年都見慣了各種斷手斷腳、腸子內臟,眾多戰士生活無法自理時,就近的照看自然也做過多次,煎藥喂飯、跑腿擦身、處理便溺……也是因此,雖然初一姐說起這件事時一副賊兮兮看熱鬧的模樣,但這類事情對于寧忌本人來說,實在沒有什么了不起的。
當然,真到上手時,多少還會出現一些與戰場上不同的事情。
對方特別討厭他,或者說是害怕他,讓他感覺很不高興。
似乎在那天晚上的事情過后,小賤狗將自己當成了窮兇極惡的大壞人看待。每次自己過去時,對方都畏畏縮縮的,若非背后受傷只能直挺挺地趴著,說不定要在被子里縮成一只鵪鶉,而她說話的聲音也與平日——自己偷窺她的時候——全不一樣。寧忌雖然年紀小,但對于這樣的反應,還是能夠分辨清楚的。
開什么玩笑?我是壞人?我有什么可怕的!
你們才是壞人好不好!你跟聞壽賓那條老賤狗是跑到西南來搗亂、做壞事的!你們在那個破院子里住著,整天說那些壞蛋才說的話!我長得這么正派,哪里像壞人了!
何況前幾天在那院子里,我還救了你一命!
對于這分不清好歹、忘恩負義的小賤狗,寧忌心中有些生氣。但他也是要面子的,口頭上不屑于說些什么——沒什么可說,自己偷窺她的各種事情,當然不可能做出坦白,因此說起來,自己跟小賤狗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過去并不認識。
如此這般,小賤狗不給他好臉色,他便也懶得給小賤狗好臉。原本考慮到對方身體不便,還曾經想過要不要給她喂飯,扶她上廁所之類的事情,但既然氣氛不算融洽,考慮過之后也就無所謂了,畢竟就傷勢來說其實不重,并不是全然下不得床,自己跟她男女有別,哥哥嫂子又狼狽為奸地等著看笑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當然,待到她二十六這天在走廊上摔一跤,寧忌心中又多少覺得有些內疚。主要她摔得有些狼狽,胸都撞扁了,他看得想笑。這種想笑的沖動讓他覺得并非正人君子所為,此后才拜托衛生院的顧大媽每日照看她上一次茅廁。初一姐雖然說了讓他自行照顧對方,但這類特殊事情,想來也不至于太過計較。
至于有顧大媽扶著上茅房后對方吃得又多了幾分的事情,寧忌隨后也反應過來,大概明白了理由,心道女人就是矯情,醫者父母心的道理都不懂。
離開了比武大會,成都的喧囂熱鬧,距他似乎更加遙遠了幾分。他倒并不在意,這次在成都已經收獲了許多東西,經歷了那樣刺激的廝殺,行走天下是往后的事情,眼下不必多做考慮了,甚至于二十七這天烏鴉嘴姚舒斌過來找他吃火鍋時,說起城內各方的動靜、一幫大儒書生的內訌、比武大會上出現的高手、乃至于各個軍隊中精銳的云集,寧忌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哼,我早就看過了。”
“哦?怎么看的?”姚舒斌滿臉好奇。
“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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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走過七月下旬,又是幾番云起云聚。
七月二十的混亂過后,關于閱兵的話題正式的浮上臺面,華夏軍開始在城內放出閱兵觀禮的請柬,不僅僅是城內原本就擁護華夏軍的眾人得到了請帖,甚至于此時居于城內的各方大儒、名士,也都得到了正式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