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軍閱兵的消息早已放出,說是閱兵,實際上的整個流程,是華夏第五軍與第七軍在成都城內的回師。兩支軍隊會從不同的城門進入,經過部分主要街道后,在摩訶池西北面新清理出來的“勝利廣場”匯合,這中間也會有對于女真俘虜的檢閱儀式。
眼下的閱兵固然沒有錄像與直播,勝利廣場邊最好的觀看位置也只有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憑票進入,但中途行進經過的長街仍舊能夠觀看這場儀式的進行,甚至于道路兩旁的酒樓茶肆早已與華夏軍有過溝通,推出了觀禮貴賓位之類的服務,只要經過一輪檢查,便能上樓到最佳的位置看著軍隊的走過。
維持秩序的隊伍隔離開了大半條街道供軍隊行進,另外小半條道路并不限制行人,只是也有系著紅袖套的工作人員大聲提醒,女真俘虜經過時,嚴禁用石頭鐵器等具有殺傷力的物件打人,當然,即便用泥巴、臭雞蛋、菜葉打人,也并不提倡。
一些紅綢、彩帶早已在道路兩旁掛起來,絹布扎起的紅花也以極為低廉的價格賣出了許多。此時的城池當中五花八門的顏料依然稀少,因此大紅色始終是最為引人注目的色彩,華夏軍對成都民心的掌控暫時也未到十分牢固的程度,但廉價的小紅花一賣,許多人也就興高采烈地加入到這一場擁軍狂歡中來了。
于和中、嚴道綸等人在路邊用過了早膳,此時沒有乘車,一路步行,觀看著街道上的景狀。
步行的提議是嚴道綸做出的,對于這一次的成都之行,他眼下的心情復雜。原本作為劉光世的代表,大的方針是通過對華夏軍的主動示好,來獲取一些交易上的便利,眼下的趨勢并沒有走歪,但從細節上來說,卻不見得非常如意。
做生意這種事情,即便已經做好了主動示好的決定,也會希望自己的示好對對方而言有著更加巨大的價值。倘若其它各方給華夏軍造成了巨大的麻煩,自己這邊也掌握了他的部分破綻和弱點,此時示好,能取得的利益便是最大的,倘若對方并未陷入多大的困難當中,這邊的示好,也就顯不出那樣舉足輕重的必要性。
也是因此,七月二十那天晚上的動亂,他是樂見其成的。若能殺了寧毅,當然最好,即便不行,多少給對方造成些麻煩,自己這邊的重要性也會大大增加。
到得如今,華夏軍固然對自己這邊給予了許多的禮遇和優待,但嚴道綸卻從心底里明白,自己對對方有制約、有威脅時的禮遇,與眼下的禮遇,是完全不同的。
人與人的交往,求的是互不威脅、和樂融融,但勢力與勢力之間的來往,只有相互能威脅、相互能拆臺的關系,最為牢靠。你若沒有當惡人的能力,那便離死不遠。
眼下劉將軍能對華夏軍造成的威脅有限,幫助也有限,雖然對方給予了禮遇,但這樣的禮遇,便是空的。這是讓他感到復雜和糾結的地方。
另一邊,最近這些時日以來,于和中的心緒也變得愈發煩亂。
在師師的推動與華夏軍的幫助下,他作為華夏軍、劉光世兩股勢力間的“傳聲筒”的位置愈發牢靠,但與此同時,心中最初的火熱漸漸平靜,他才感受到,自己與對方之間的距離似乎在不斷增加。
七月二十之后,師師那邊頗為忙碌,他只過去見到了對方一次。雖然師師對待他依然親切,但在整個談判過程當中,他卻逐漸感受到了華夏軍所體現出來的力量以及師師在這當中的地位。
有些事情隔得遠了看不清楚,到了近處才能明白其中的復雜。就如同華夏軍與劉將軍之間可能進行的交易,這是一場干系極大的行動,他在中間其實起不到多大的作用,然而在整個談判的過程中,真正保障他位置的力量,基本都來自于華夏軍那邊。師師跟那位名叫林丘的長官開了一次口,其后的談判華夏軍基本便會稍帶著他過去點頭,若非如此,他在其中又能體現出多少的重要性呢?
午夜夢回時,他也能夠清醒地想到這中間的問題。尤其是在七月二十的動亂之后,華夏軍的力量已經在成都城內掀開了蓋子,他不由得思考起來,若比照當年的汴梁城,眼下的師師在其中算是一個什么樣的位置?若將寧毅視為皇帝……
他當初覺得,自己若成為了兩個勢力之間的紐帶,將來便可能以平起平坐的姿態與師師交往,但眼下倒是愈發清晰地感受到了與對方之間的距離。師師的疏離和親切都讓他感到患得患失。
她眼下是如此有能力、有地位的一個人了……若是真的喜歡我……
數種想法交織在心頭,他跟隨嚴道綸穿過人群,一路前行。
與他們類似,不少人都已經在眼下離開了家門,于晨風之中穿過人潮往“勝利廣場”那邊過去,這當中,有人興奮、有人新奇,也有人目光嚴肅、帶著不情不愿的怨念——但即便是這些人,畢竟千里迢迢來了一場成都,又豈會錯過華夏軍的“大動作”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