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上京這么久,信得過的情報來源只有一個,而且出于謹慎考慮,雙方的往來斷斷續續,真要說第一手消息,極難得到。當然,反正得到了也沒有行動隊——這樣想想也就釋然了。
離開這邊平民區的小巷子,進入大街時,正有某個王公家的車駕駛過,士兵在附近凈道。湯敏杰與一群人跪在路旁,抬頭看時,卻是完顏宗輔的大馬車在士兵的拱衛下匆匆而去,也不知道又要發生什么事。
這小小的插曲后,他起身繼續前行,轉過一條街,來到一處相對僻靜、滿是積雪的小廣場邊上。他兜了手,在附近緩緩地閑逛了幾圈,查看著是否有可疑的跡象,如此過了大概半個時辰,穿著臃腫灰衣的目標人物自街道那頭過來,在一處簡陋的小院子前開了門,進入里面的屋子。
湯敏杰繼續在附近轉悠,又過了小半個辰時之后,方才去到那小院門口,敲了敲門。門立時就開了——灰衣人便站在門口悄悄地偷窺外頭——湯敏杰閃身進去,兩人走向里面的房子。
這穿著灰衣的是一名看來三十歲左右的女子,容貌看來還算端莊,嘴角一顆小痣。進入生有炭火的房間后,她脫了外衣,拿起水壺倒了兩杯水,待冷得夠嗆的湯敏杰端起一杯后,自己才拿了另一杯喝了一口。
“外頭的情況怎么樣了?”湯敏杰的聲音微微有些沙啞,凍瘡奇癢難耐,讓他忍不住輕輕撕手上的痂。
“沒有什么進展。”那女人說道,“現在能打聽到的,就是下頭一些無關緊要的小道消息,斡帶家的兩位兒女收了宗弼的東西,投了宗干這邊,完顏宗磐正在拉攏完顏宗義、完顏阿虎里這些人,隋國公和穆宗一系,聽說這兩日便會抵京,到時候,完顏各支宗長,也就全都到齊了,但私下里聽說,宗干這邊還沒有拿到最多的支持,可能會有人不想他們太快進城。其實也就這些……你信任我嗎?”
她說到最后一句,正下意識靠到火邊的湯敏杰微微愣了愣,目光望過來,女人的目光也靜靜地看著他。這女人漢名叫程敏,早些年被盧明坊救過命,在上京做的卻是勾欄里的皮肉生意,她過去為盧明坊搜集過不少情報,慢慢的被發展進來。雖然盧明坊說她值得信任,但他畢竟死了,眼下才碰過幾面,湯敏杰畢竟還是心懷警惕的。
目光交匯片刻,湯敏杰偏了偏頭:“我信老盧。”
女人點了點頭:“你凍壞了不能烤火,遠一點。”隨后拿起屋里的木盆,舀了熱水,又添了一些積雪進去,放了毛巾端過來。
“坐下。”她說著,將湯敏杰推在凳子上,“生了這些凍瘡,別顧著烤火,越烤越糟。洗它不能用冷水也不能用熱水,只能溫的慢慢擦……”
她如此說著,蹲在那兒給湯敏杰手上輕輕擦了幾遍,隨后又起身擦他耳朵上的凍瘡以及流出來的膿。女人的動作輕盈熟練,卻也顯得堅定,此時并沒有多少煙視媚行的勾欄女子的感覺,但湯敏杰多少有點不適應。待到女人將手和耳朵擦完,從旁邊拿出個小布包,取出里頭的小盒子來,他才問道:“這是什么?”
“治凍瘡的,聞聞。”她明白對方心中的警惕,將東西直接遞了過來,湯敏杰聞了聞,但自然無法分辨清楚,只見對方道:“你過來這么幾次了,我若真投了金人,想要抓你,早就抓得住了,是不是?”
湯敏杰看著她:“我留了后手,我出了事,你也一定死。”
“那不就行了。”女人坦然一笑,直接拿著那藥盒,挑出里頭的藥膏來,開始給他上藥,“這東西也不是一次兩次就好,主要還靠平素多注意。”
手上耳朵上藥涂完,她將水盆放在地下,拉起了湯敏杰的一只腳便要脫鞋,湯敏杰掙扎了一下:“我腳上沒事。”
“進門之后就看出你腳上癢,跟手上、耳朵上一樣的,用不著見外了。”
“我自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