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黨打土豪分田地,自然也是有一輪基本的規定的,例如在打仗時難免會有誤傷,又或者第一輪抄家,也往往會出現誤傷,這個并不難理解,但在第一輪抄家過后,對方既然認打認罰,那要處置罪人,便必須有一個罪名了。這是一個最基本的底線,但在實際的操作層面,各地自然都有出格的做法。
去年八月出現在海虞縣的這件事情也只是眾多事件中的一例,第一輪抄家其實已經殺了地主家不少人,但過去的士兵并不滿足,兩天之后又將已經查封家產但暫時還沒有趕出院子的地主家眾人悉數虐殺……這是明面上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去的事情了,畢竟就連周商這般好殺的人,一旦上了明面,也會組織“白羅剎”栽贓后再以群情激奮為由殺人滿門。
但這樣的事情,并非孤例,沒有約束的各方流民,私底下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或者說,尤其在有了“公平”的名號之后,得不到約束的人們會更加熱衷于做這類事情。
何文坐在那兒,將這些搜集上來的案例,一樁樁的念下去。
偶爾有人鼓掌,偶爾有人嘗試打斷,但何文不為所動,繼續往下念。
會場中的氛圍變得無聊起來,許昭南等人坐在那兒,反而開始笑了。公平黨各方的情況,大家都知道,或者說,在大規模煽動流民無序擴張的階段當中,這些問題是必然出現的,到對方家里搶了東西,殺人全家,何等順手?攻破了一處城鎮,監督的力量不夠,找幾個女人玩玩,又是何等正常?說不對自然是不對的,但擴張如此迅速,誰能管得住這些?
何況大家今日坐在這里,不就是為了管住這些事么?至于這些事情落在誰的頭上——那都是情有可原的,未來改正就好了嘛。
何文朗讀,眾人先是鼓掌,隨后聆聽,接著有人開始打起呵欠來,時間在這宣讀樁樁件件案子的無聊進程中逐漸流逝,到得正午時分,何文合上資料,宣布暫時散會。眾人在各方的院子里吃過了午飯,商議一陣,下午的會議開始,便聽得何文又開始嘰嘰喳喳的念案卷。
未時將盡,何文才將沒有念完的資料緩緩合上,他喝了口水,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眾人便又鼓掌。
何文等他們將掌聲鼓完,他將最開始的本子拿了出來。
“……這兩年以來,公平黨出現的問題,多的數不清楚,我也念不完……但根據這些問題,在這次的公平黨大會上,我希望我們能盡快的,出現這些變革……首先第一項,我們要有更細致的律法和原則,這些原則當中,有一些最關鍵的點,我覺得,是這樣的……”
許昭南等人正襟危坐起來,但隨后,只聽得何文又是一段既長且臭的廢話,諸如對抄家步驟的規范、諸如不許濫殺、不許以公器尋私仇……這些東西原本就是大家在談的事情,即便是周商,也都是支持這些條文的。
“……第二項,知錯就改……我們能不能立馬做出一些行動來……”
此后便又是“組建監察院”、“確立投票機制”、“決策令行禁止”、“設立新的執法隊”等各種各樣看來細致的想法與提議。
眾人一陣一陣的鼓掌,許昭南、時寶豐、周商等人偶爾不嫌事大地叫好,目光之中,倒是變得有些迷惑起來。
申時過了大半,何文一口氣將樁樁件件的革新思路大致介紹了一遍,略告一段落之后,會場中一片迷惘與竊竊私語,這些東西的思路有普通的、有激進的,有不少也汲取了在西南的經驗,但無論如何,真要執行下去,取決的都是人、是掌權者的意志,他拋出這些來,眾人雖然不會全盤接受,但談一談聊一聊,也不見得有什么需要藏著掖著的東西嘛。
那竊竊私語聲正在變大,陡然間,周商拍案而起。
“說得好!我贊成公平王的說法!”
周商手一揮,大聲呼喊,過得一陣,他環顧四周,攤開雙手。
“我還要補充的一句是,我周商這邊——是最公平的!”
許昭南那邊也笑起來:“我基本贊成公平王的想法,當然,其中有幾條,我們可以慢慢聊嘛。”
一群人紛紛表態,有的提正面意見,有的提反面意見,何文坐在那里看著這一片喧嘩持續了許久,他慢慢的開始拍打了桌子,漸漸的讓會場中的聲音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