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微微一怔,臉上閃過不情愿的神色,但起身卻絲毫不慢,甚至可以說是干凈利落,看了一眼天子司馬衷和一干司馬氏諸王,正色大聲道,“自然是以忠孝治天下,沒想到法家復興時間不長,竟然已經有了如此的見識,王衍佩服。”
“太尉可是玄學領袖,現在這種論斷是不是有些勉強?”司馬季的瞳孔微微一縮,說實話他的心里對王衍的表態一點都沒有準備,本來他覺得,王衍身為太尉,還是整個玄學的領袖,地位崇高,怎么也要拿捏一下然后為玄學說話。
可恰恰相反,王衍竟然為一直被打壓的刀筆吏說話,這是不是太果斷了一點?
“一點都不勉強,這完全是臣心中所想,就算是任何一個在座的朝臣心中,王衍也相信都是這么想的,如同剛剛所言,要是蠻夷造反,難道普通士卒選擇小家不顧大家么?如果只是強調與孝道,國家豈不是無可戰之兵?”王衍一副浩然正氣加持的樣子道,“顧小家而舍大家,老臣不敢茍同。”
王衍此番表態,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不但司馬季心里沒有準備,就連國子學的學子也沒有準備,在他們看來,王衍肯定怎么也要為自己說幾句話,可卻直接站到了對面?簡直是豈有此理。
頓時就有不服的學子開口道,:“太尉此言太過于絕對,忘記了武帝時候的漢中太守李密?所作陳情表感人肺腑,就連武帝都親自下令賞賜。”
“太尉也沒有說孝順就不重要,忠孝完全可以兩全。”司馬季暗嘆了一聲王衍雞賊,肯定是看出來了宗室要扶正法家的心思,直接縮了,連自己玄學領袖的地位都直接不管不顧,寧可被人詬病也不和宗室對抗,現在自己都不得不開口幫著他說話。
“燕王明鑒,老臣只是心中所想不吐不快。”一見到司馬季表態,王衍心中松了一口氣,慢慢坐回到了座位上,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不過話說回來,誰又能從一而終呢,這個寧平城之戰的覆滅元兇,曾經也仗義執言要削弱九品中正制,考慮到他瑯琊王氏的出身,身居高位的官職,能夠這樣做也難能可貴。
“漢中太守李密之故事,那只不過是一個特例,武帝仁慈,但就本王來看,東吳未滅,身為一方太守竟然不思為國效力,反而要辭官,這種所謂俊才也不適合為我大晉效力。歸隱田園侍奉長輩,不知道你們是不是都老母健在?”司馬季覺得時候也差不多了,直接用忠孝的問題打死對方,省的辯的沒完沒了。
關鍵時刻還需要裁判下場,司馬季不得不承認,目前他的學生還是有些稚嫩,畢竟都是燕山大營速成培養出來的人,想要和國子學的俊才玩轉移話題,還是年輕了一點。
后世的道佛辯論當中,道家夸稱“沙門現一,我當現二”。一位法名叫曇顯的和尚出列比試。這位曇顯現場喝得酩酊大醉,昂兀而坐。兩名待者扶曇顯上臺,曇顯笑稱:“剛才我飲酒大醉,耳中聽到:“佛門現一,道方當現二,此話當真?”
道士說:當真。曇顯即翹足而立,說:“我已現一,卿可現二。”把雙足都翹起來離開地面自然無人能做到。佛教那次辯論就是這么贏的。
別以為好像代表兩個學說的辯論就多么高端,抓住一個痛腳痛打落水狗是完全可以的。誰說這么嚴肅的場合就不能扯淡?非要燕王看不下去了,親自開口幫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