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大約半個時辰，李湛才晃晃悠悠地起床了。
他先吩咐隨行宦官端了一碗粥和幾個小菜，又讓廚房拿了兩瓶酒。
雖然隨行侍從們對李湛這種縱欲無度的生活十分鄙視，但終究也只能在私下里討論。
“每天除了喝酒就是睡覺，大唐要真交到他手上，估計得完了。”
“你說這話可要小心，太子殿下的脾氣你是知道的。”
但他們未曾想到的是，李湛只是假意飲酒，實際上將房門關上謀劃接下來的行動。
要下一盤大棋，各方面的工作都必須準備充分。
首先有一點可以明確的是，從長安到紹興的旅途中，不會出現任何人為的危險。
畢竟太子李湛出行的消息已全國皆知，一些人就算對自己再怎么恨之入骨，也不敢在路上就直接動手，自己的考驗只會在抵達紹興后開始。
將江南收歸己用，不是隨便說說的。
要真的做到這點，就定然不能以太子的身份。說自己是太子，只能換取江南民眾表面的尊敬，卻拉不近和他們的距離。
何況自唐玄宗之后，江南和唐中央的矛盾已越積越深了。朝廷對江南富人的崛起早已洞察，此時漕運又面臨著被盜匪和沿途官兵劫掠的風險。
面對這種情況，朝廷所采取的做法是讓江南富人承擔轉運漕糧的任務，如果他們執行任務不利，造成了漕糧的損失，那么這些富人就必須連本帶利的償還。
除此之外，朝廷還任命富人為縣令之類的官員，讓他們負責本地的治安，一旦他們完成得不好，也會有牢獄甚至身死之災。
這一系列政策，最終逼得富人只能選擇武裝對抗朝廷，江南地區大規模的民亂，其帶頭者往往也是這些富人。
當然朝廷做出這樣的選擇也有它的道理。為了使中央獲得更多的稅收，朝廷會有兩種辦法，一是通過降低征稅標準來擴大征稅的對象，二是逐漸加強對富人的征稅。
但這就會遇到問題。不斷擴大征稅對象就會造成民眾的不滿，久了會引發社會動蕩，而富人又可以通過權勢躲避稅收，朝廷就會陷入被動。
顯性的手段不行，朝廷也只好采用隱形的方案，讓富人承擔更多的賦役。
但同時，朝廷也需要依靠這些富人。唐中央的權威最多只能輻射到縣這一級，想要實現對鄉和村的控制，還是需要在本地有威望和人脈的富人，這樣的矛盾幾乎貫穿了整個中晚唐。
李湛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傳統的士族必然不會站在自己這一邊。江王現在雖然不是太子，但他知書達理、溫和謙恭的形象已深入人心，長安官員們對他勤儉的作風也幾乎有口皆碑。
現在李湛就算再怎么改變，在多數士大夫眼中，也只會被視作為穩固太子之位的表演。像韓、裴之類的官員畢竟只是少數。
若沒有足夠的實力，別說登基，就連自己的性命恐怕都難以保住。
李湛現在最需要的，是支持，即使只有烏合之眾的支持，也比完全沒有來得好。
自己現在這種游戲人間的灑脫，無拘無束的生活狀態，恰好是江南富人最為向往的。
人們傾向于追尋那些自己沒有的東西，若是能得到江南商界的財力支持，李湛的實力無疑會大幅增強。
培植黨羽歷來為當朝皇帝所不容，從這個角度來看，李湛這爛到家的形象反而是一種天然的掩飾。
商人會玩的，李湛都會玩，而且比他們玩得開，玩得好。既然要得到這個群體的支持，自然要和他們打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