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談之道,豈可與做人混為一談,落子無悔,才是君子所為!”
白發老者卻不認同魁梧老者的說法,出言反駁道。
“方才棋子還沒有完全落到棋盤上,所以某算不得悔棋。”
魁梧老者爭辯道。
“強詞奪理,亦非君子所為。師弟這些年忙于案牘之間,學問卻是落了下成。”白發老者笑道,“況且,你我相交近三十載,手談過千局,你又贏過幾次?”
見白發老者越說越得意,魁梧老者一氣之下,將棋子扔到一旁。
“此小道耳,某不屑鉆營。”
白發老者也不惱怒,笑著收拾棋盤,招呼道:“師弟,你我再來一局?”
“不來了。”
魁梧老者果斷拒絕道,然后扭頭看向了林朝。
“小郎君,某觀你壇中之酒乃是上品,可否分給某一些?”
“額……老丈請!”
林朝又拿出了兩個大碗,給這二人一人倒了一碗酒。
魁梧老者端起來一飲而盡,然后又開口問道:“小郎君近來日日旁觀我師兄弟二人手談,卻是為何?”
“某觀二位老丈棋藝高超,心中仰慕,所以才每日旁觀。”
林朝違心地恭維道。
畢竟,總不能說自己喜歡看二人撕逼吧。
“小郎君可不誠實啊!”白發老者也喝了一口,放下手中酒碗笑道,“某之棋藝,確實稱得上當世一流。但某師弟的棋藝嘛……卻是不入流。”
聞言,魁梧老者馬上瞪了他一眼。
“師兄確實棋藝高超,但何故貶低某!”
“君子坦蕩蕩,事無不可對人言,某實話實說而已。”
“豈可如此……”
魁梧老者一時無言以對,不由得為之氣結。
兩人又聊了一會,從日常瑣碎,聊到子經史籍,又扯到當今天下的狀況,最后都搖頭一嘆。
沉默了一會,魁梧老者開口道:“師兄,眼下正值亂局,朝廷征辟你為博士,不如留在京城,與某守望相助。”
聞言,白發老者笑著搖頭道:“子干莫要多言,某這一生無心功名,只求學問而已。況且某已年過六旬,來日不多矣,一心只想歸居鄉里,頤養天年。此次若不是聽聞那荀慈明也會來京,某根本不會踏足京城半步。”
白發老者這句話說得尋常,但聽在林朝耳中,無異于以及驚雷。
子干?
盧植,盧子干?
林朝開始打量起魁梧老者來,發現越看越像,心中震驚不已。
果然是京城圈子小,自己隨便看兩個老頭下棋,都能碰到盧植。
那這個被盧植稱之為師兄的人是誰?
但二人只顧著交談,卻沒有注意到林朝的震驚。
只聽盧植嘆息道:“歸居鄉里,不問世事,師兄此舉高明啊。京城暗流洶涌,留下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不錯,某正是有此考慮。”白發老者道,“只是可惜某弟子眾多,卻無得某真傳者。待某死后,這一身算學之術,怕是要遺失了。師弟可識得賢才,能傳某這一生所學?”
這個時代,學問傳承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幾乎不亞于香火傳承。
所以一聽這話,盧植的臉色也嚴肅了起來,沉吟半晌,才開口說道:“師兄,某知道有一人,天資聰慧,博學而善治軍,行事又如天馬行空一般,或許是師兄渴望的賢才。”
“哦,是何人?”
白發老者聞言,臉上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盧植答道:“此人是中山郡人士,姓林,名子初。”
“噗!”
旁邊林朝聽到這句話后,剛喝進去的酒馬上噴了出來。
兩位大佬,你們說得這個林子初,應該和我林朝沒什么關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