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已沉,夜幕將至,值此之時,義莊的仆役抬著近幾日無人認領的尸體前往亂葬崗埋尸,兩地距離不算太遠,傍晚運尸較為方便。
鄧棋以灌木叢掩護自己,暗中觀望仆役所抬的尸首,根據身形推測柴老漢應在其中,于是便跟著前往亂葬崗。虞沉畫雖然晚間在外游玩也不是第一次了,策馬追人這種事情也干過,但是那都是有人煙的地方,而這里實在陰森,她感到有些害怕,本能地緊跟著她的老師傅。直到鄧棋有所察覺,突然扭頭,看到她,原本應是被跟的人大叫,可是虞沉畫卻差點發出了尖叫,幸虧鄧棋眼疾手快,一把堵住了她的嘴。
“我的小祖宗呦,你跟來這里壞什么事啊!”鄧棋小聲嘆息。
“那還不是老頭你、你大白天搞什么男扮女裝……”虞沉畫用更小的聲音回答。
“現在是大黑天……”
“……”虞沉畫還沒來得及發出回音,就被鄧棋拉到路旁的小土堆下躲著。仆役已經選定了地點,就在亂葬崗外緣挖起了尸坑。很快,他們就將幾具尸體扔了進去,埋了土之后就迅速離開了。
鄧棋等待片刻之后確定周遭無人,便叫虞沉畫負責觀察,自己開始挖坑,挖剛才的尸坑。剛埋的土非常松軟,鄧棋一個人不算費力就叫尸體露了頭。他扒拉出柴老漢的尸首,打了個火折子插在前方土塊里,然后拿出隨身攜帶的一把匕首開始剖尸。
在一旁環顧的虞沉畫不經意間回望,嚇了一跳,“老師傅,你,你這是做甚?”
“看看這人咋死的。”鄧棋語氣平靜,面對尸體,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
虞沉畫滿腹疑惑,“咋死的?仵作沒有驗尸嗎?”
“驗尸的結果只是表面現象,你說一個人被病痛活生生折磨自盡了,驗尸結果是自盡,這個結果能告訴你他生前承受了怎樣的痛苦嗎?一個人明明是被謀殺結果偽造成自盡,驗尸結果也是自盡,這個結果能告訴你他究竟是如何被害的嗎?”鄧棋想著,這一別不知何時再見,臨行前再給小妮子上堂“不要被表面現象所迷惑”的課。他已然想好要去哪里了,因為他決定沿著程如禮的步伐追查下去。
“……這人有何特別,需要你男扮女裝親自前來驗尸?”虞沉畫似是沒有抓住她老師傅的重點。
“我……”鄧棋有些無語,持刀的手顫了顫,“你老師傅我驗尸跟我這身裝扮無關,驗完尸之后我立馬就撤,離開江寧,有什么疑問回去找你娘親。但是你得記住了,如果將來大街上你見有人拿著我的畫像問起我,無論是誰詢問,都別說你跟我很熟!”
虞沉畫不是沒有見過尸體,但那也眾目睽睽之下啊,而且是與仵作在義莊一同驗尸,不是大晚上在亂葬崗悄悄刨施再旁觀剖尸。眼見剖尸畫面越來越血腥,她連忙側首。鄧棋以匕首刺尸體四肢骨髓,拿銀針驗之,未見變色,于是收刀,再以匕首刺尸體肺腑肝腎,拿銀針驗之,未見變色,于是收刀。他思忖了一下,將匕首抬至尸首,刺其顱骨與顱腔,拿銀針驗之,終于,驗針的末梢微微變了顏色,出現烏青。
這是他根據東方醫堂所制骨毒做出的推測,毒入骨髓而未見于體表,既然他們能夠制造骨毒,那就有可能造出臟腑之毒,顱內之毒,經絡之毒。
“丫頭,回去告訴你娘,這次的毒素聚集在顱內,要萬分小心日常飲食,盡快撤離。”言罷,鄧棋將火折子推倒在尸首處,又拾了干木助燃,反正亂葬崗鬼火旺。他需要做到萬無一失,確保此次剖尸不被發現,那就只能再次毀尸滅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