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半輪冷月掩映于參差的云層里。
布萊恩跟隨托薇爾的腳步，行走在崎嶇不平的樹叢里，周圍樹影幢幢，荒草沒膝，以至于道路朦朧難辨。
黑暗的樹林深處偶爾會傳來某種生物痛苦的嗚咽，似乎是生命在做最后的垂死掙扎，或者幾聲古怪的鳥叫聲，更顯得這蠻荒森林陰森可怖。
察覺到托薇爾逐漸放緩的速度，布萊恩悄無聲息地湊到近前，他伸手撥開一條從樹梢的陰影間伸出來的蔓藤，輕聲道：“需要給你照明嗎？”
托薇爾的全身被森林色斗篷包裹，夜色籠罩的幽暗森林里，恍若飄忽不定的幽靈。
布萊恩之所以能夠發現她，并不是他跟的比較很緊，而是因為托薇爾身上散發的那種淡淡的薄荷草味道。
這味道就像女人的香水味兒一樣，自始至終都繚繞在他的鼻息之間，讓他即使閉上眼睛，也能夠輕而易舉地鎖定住她的位置。
要不然在這個漆黑如墨的夜色里，兩人若是相距較遠的話，是非常容易跟丟的。
身為經驗豐富的冒險者，布萊恩非常清楚，在這個充滿危險的森林里，若是施放照明法術，無疑會吸引到許多邪惡生物的注意力。
但兩人從精靈營地離開直至現在，在這個讓他幾乎失去方向感的樹叢，已經走了近一個小時，他有點擔心這個女游俠會因某個疏忽將食人魔給跟丟了。
畢竟之前與座狼的戰斗中，對方的戰斗表現簡直就像個新手。
若不是她能夠一路暢通無阻地把自己帶到這里，布萊恩早就在她的身上打下‘新手’的標簽。
對此，布萊恩只能認為，眼前的女游俠是一名合格的追跡者，而不是獵殺者。
事實上，布萊恩也很清楚，夜晚追蹤獵物，其實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要不然他也不會將這個棘手的活兒，丟給眼前的女游俠。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從目前看來，無論是托薇爾對地面草叢上凌亂的踩踏痕跡、還是松軟土地的腳印，以及空氣中帶著的淡淡血腥味兒。她的判斷完全稱得上是一名合格的游俠，即使讓他來做，也不見得會比對方做的更好。
所以他認為，必要的時候，在黑夜里燃起一點亮光，還是能夠為追蹤起到幾絲至關重要的作用。
盡管這很容易招來禍端，但相較于食人魔巫師的價值，布萊恩覺得這么做還是值得的。
托薇爾聞言，停下腳步。
她伸手撫了撫額前被霧氣打濕的幾縷發絲，轉身對著布萊恩輕輕搖頭，并示意他不要出聲。
隨即抿緊嘴唇，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百米左右的灌木叢。
布萊恩發現眼前這位女游俠眉頭緊鎖，神情凝重，于是他識趣地閉口不語，與她一同望向灌木叢被慘淡的月光映襯的模糊輪廓。
他看到在樹與樹之間的縫隙里，忽閃的一雙雙或幽綠、或猩紅的豎瞳，好似在悄悄蟄伏，甚至還聽到仿佛某種獵食者接近茂密的樹叢時，發出的窸窣聲響。
布萊恩并未在意，因為他對自己的潛行技術還是很有自信的，他并不擔心那些獵殺者們，能夠發現兩人隱藏的身影。
沒過多久，灌木叢發出嘎吱的響聲，布萊恩神色一動，瞬間判斷出，這是一根小樹枝被踩斷后發出的聲響。
緊接著，他頭頂的樹梢上，一只貓頭鷹發出憤怒而吵鬧的咕咕聲，附近幾只夜鶯也飛了起來，拍著翅膀，亮出灰褐色的羽毛，消失在夜色里。
望著前方的異動，托薇爾下意識地瞥了布萊恩一眼，又暗自松了口氣。
她正了正左前臂上那條陳舊、光滑的皮革護腕，準備將手伸到背后，從箭袋里抽出一根利箭。
不過，她剛舉起左手，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緊緊地扣住，力道堪比鐵鉗。
托薇爾不解地望著身旁的布萊恩，朝他疑惑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