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浮心中想起那一句苛政猛于虎,長長一嘆。
皇糧國稅,幾千年來一直是壓在農民頭上的一道枷鎖,太平世道還好一些,其他時候那真只能勒著褲腰帶苦苦熬著。或許許多人意識不到2006年那是多么偉大的一年,因為在這年元旦,幾千年來一直壓在農民頭頂上的這道枷鎖第一次卸了下來——中國,在這一年取消了農業稅!
陳浮看向了吉永安,這個跟隨著原陳浮為非作歹的狗腿子,深知自己雖然還傍著陳浮,但陳浮被派到這里來意味著什么他心中非常清楚,陳浮已經失勢,他又能好到哪去?如今好歹陳浮隨手給了他一個縣尉,雖然來得輕快,也沒來得及入品——也就是沒編制,但好歹自己有了一個表現的機會!
所以吉永安方才立刻查閱起了厚厚的卷宗,雖說兩個小時來不及了解什么細節,但虎頭縣的治安現狀已經有了點底。
“回公子,虎頭縣人丁調零,將叛逃的罪民緝拿回來倒也不失為良策,只是有載的幾處罪民深居深山,據險而守,沒有重兵實難緝回,且路途遙遠,以衙門人手著實不夠,而關上官兵身有嚴令,守關乃他們唯一之職,恐怕……”吉永安說到這里漸漸住嘴不談,但話中意思明顯:沒戲!
陳浮心中一嘆,被迫逃到山里這些人過得會是什么日子他心中大概有數,這么一想,又想起了一起記憶,在地球窩頭村的日子里,那些住在深山里的農戶,貧窮的程度是城市里的人想也不敢想、也想不出的。
這世上又哪有什么桃花源?
“不對,老頭兒,”陳浮皺起了眉來:“既然過成這鳥樣,那往年這銀錢你又是如何收齊的?”
“回公子……”孫喬立刻稟告。
“別公子公子公子的了,聽著煩!聽著,本公子這次可是來這里造福一方百姓來的,你以為本公子還是那鳥蛋樣?”陳浮毫不客氣打斷。
“……”孫喬面色抽抽,那稀疏的白胡子不停抖著,好歹應了聲:“是,明府!”
“明府?這又是什么玩意!”陳浮心中吐糟,他哪里知道,大人這一詞原指父母,百姓稱呼官吏有一層父母官的意思,但官員之間相互稱呼還用這兩字兒就有些諂媚了,雖然如今全天下都流行大人,但孫喬最是重視傳統,自然不肯以此相稱。
孫喬道:“回明府,關上原本有一處鐵礦,因無冶鐵之所,將鐵礦賣于涼州,只是鐵礦車重,壓壞道路甚多,有一次在崖口還將軍士擋住,是以匡將軍一怒之下封了鐵礦。”
這就沒辦法了,陳浮更是無語,如今又沒個什么炸藥啊破巖機的,虎頭關的這條路能開鑿出來已經實屬不易,而且這一道就是大楚的動脈,礦車壓壞一點那都是天大的罪過。就算陳浮身份尊貴,那也萬萬不能去碰這根紅線。
陳浮心中煩悶,又看到一旁的一個厚厚的冊子,紅皮的,上面畫著一龍。
只要是封建朝代,甭管啥時候,龍那都是輕易不能畫的,所以陳浮心頭微微一愣,將這翻開,就看到了一個又一個的名字:
“馬金,涼州普陽人,生于朱龍二年,卒于朱龍二十年九月末獸潮。年十九。”
“楊康,涼州布拖人,生于朱龍四年,朱龍二十年九月末獸潮。年十七。”
……
陳浮微微一頓,眼光看向了孫喬。
“回殿下,這些都是此次獸潮里犧牲的將士名單。”孫喬低聲道。
陳浮翻書的手微微一頓,又緩緩向后翻去。
整整一個晚上,陳浮再沒做其他事,只是靜靜看完了這個名冊。
心中只剩一只話:“這些,都還是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