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老師，手卻伸向背后，示意趙東雷趕緊傳紙條給我。他趕緊撕了本，傳給我一部分。“周穎鑫暗戀王雨，但是王雨并不喜歡他。周穎鑫還是想為王雨做點什么。”
真是急死個人，到現在還沒個重點。老師看了看我，可能發現我并沒聽課，但還是繼續講了。我趁老師板書的功夫，又示意他趕緊寫給我。
這次薛老師干脆不講了，直勾勾地看著我，神情哀怨，滿是無奈。那神情仿佛在說“你倆眼里還有老師沒”。不知道是因著老師的好脾氣，還是為了不影響進度，還是因為給學生留面子，他竟然對這種狀況完全沒有什么表示。我們都豎起耳朵，認真地看著老師——經典的目光殺。他低著頭，從眼鏡外看我，那目光毫無波瀾，臉上也沒有什么表情，就是那么單純地看著你，沒有責備，沒有生氣，平淡，單純的平淡，平淡地有一種溫柔的殺傷力，從他的大眼鏡里射出來。箭過無痕，仿佛你已經被一眼射穿。
這個眼神我經過了二十年仍覺得歷歷在目，想起來膽戰心驚。
我又陸陸續續地要了幾張。趙東雷羊拉屎似的，每回擠一點，（當然，用擠牙膏也可以形容，然而，我并不想用）。我心里真是火急火燎地贊嘆他吊人胃口的本領還真是爐火純青。老師嗯了幾聲，清了清嗓子說:“差不多得了。”同學們都看我，我一下子紅了臉。
用了好幾天我才算是弄明白。周穎鑫和另一個跟孫英有矛盾的人，準備用相機，趁我去找孫英的時候，在后邊的窗戶那里偷偷地拍下我倆的照片，再寫一封匿名信，放到校長信箱。這樣我就“臭了”，就身敗名裂了。
我拍了拍心口，松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人身安全算是保住了。暗暗慶幸，自己并沒有什么逾矩的行為。
“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啊！這么大動靜不只是因為王雨吧？”我問他。
“當然，學霸果然是學霸。真是一點就透。他跟孫英也有點矛盾，很看不慣孫英自以為是的做派，所以一箭雙雕。”
呵，我真沒想到初中的校園里竟然能上演宮斗大戲。雖然聽得心驚膽戰，想想也十分后怕，但實在是不禁苦笑，覺得他們是無聊得很。
此時的我心里很清楚，即使他們真這么做的話，恐怕永遠也不會成功了，因為他們很可能拍到的是王雨。他喜歡的是王雨而不是我。我心里驚嚇之余反而多了一絲羨慕王雨，竟沒有一個人可以為我如此。
我仔細想想還是不敢相信，哪有人這么無聊。就算是他真這么做了，也不見得能跟王雨在一起吧，何苦來哉。我忽然想起問問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趁老師不注意，他敲了敲我的后背。我接過本，這次他干脆用本了：“我也是其中的一環，他們打算用我的相機。”
“所以，你打算幫他們嗎？你舍得傷害我嗎？”也不知道是熟絡了，還是情景所致，也好像我就是要哀求他？我竟然冒出了這樣一句。
“你也知道，兄弟情義也很難拒絕的。”
“那就賞你五塊糖吃。”
“成交。”他成交得倒是利索。
我們就算是這么愉快地決定了。但是每每想起我的人生中可能會發生這樣一件事，我就心有余悸。以至于很長一段時間，看見周穎鑫，我都敬而遠之。
都上大學的某一年，周穎鑫加我校內。我特意問了他一下，我跟你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嗎？
他回我“什么跟什么呀。”不知道他是裝傻，還是真不記得了，我沒有再問。很是疑心我當初是不是被套路了。
幾天以后，我才知道，姜果然是老的辣。老師表面上不批評我們，心里早就有了盤算。當然，這也是后來發生的事，我才明白這一點。原來老師們早就未卜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