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過年了,各種小商小販都出來擺攤。想在年集上占有一席之地不僅需要提前占好位置,還需要早早出門。臘月二十六的早上,凌晨三點,我還睡眼惺忪,外面還黑的很,也沒有星星和月亮,只有風聲呼呼嘯嘯。
我跟爸爸一起把半片半片的豬搬上了車,這時候豬還冒著熱氣,顏色正是最好的時候。因為賣肉,我對豬肉十分了解,哪里是前臀,哪里是后臀,哪里是脖頭子和下踹子,哪個是前蹄還是后蹄。
豬肉的顏色更是能分辨豬肉的質量。顏色太紅的,是先死后殺的;顏色偏淺的,是病了的;顏色氤氳不很強烈的紅是注了水的,有時候仔細看,是能看出水的,用衛生紙輕輕一擦更是明顯;只有顏色深紅,紅得發亮,肌肉直接的隔膜又白又青,看著有點風干的感覺,肉膘特別白,才是好豬肉。是不是感覺自己該死的知識又增加了一些?
一般都是前一天下午,我和弟弟妹妹用棍子轟著幾頭豬去我們家前面的屠宰場。豬也是有靈性的,可能知道自己要被殺,總要掙扎一下,所以,總是一會兒跑了這個,一會兒跑了那個。我們一家六口,經常需要出動五口人,因為總是需要人去追跑了的那頭豬。
那個人常常是我。然后滑稽地栽個大趴趴,有時候因為豬跑太快,還會不小心騎在豬身上。我爸爸騎過好幾次。豬的性格非常寧,有時候不多打它兩棍它真是找不到正確的方向。
辛苦的勞作,貧困的生活并不曾讓我覺得是苦,反而很有樂趣。唯獨父母的態度,多年來我一直難以釋懷。
我因為轟豬還挨過很多罵,穿紅衣服豬跑了挨罵,說是豬不喜歡紅色;聲音大把豬嚇跑了也挨罵;走得慢追不上也挨罵;跑太快把豬嚇跑了也挨罵;還有的時候,用棍子在豬身上打幾下也挨罵……
我心里感嘆,他們對豬倒是比對我好些。
在我年少時,沒有什么不挨罵的經歷。
弟弟妹妹學習不好,是我沒輔導。弟弟妹妹早戀了,都是我帶的。菜炒糊了,我是干什么吃的。點火點不著也挨過飽揍……
我還不到四周歲的時候就已經有兩個妹妹了。那時候我媽天天忙于農作,根本沒什么時間管我們。我干媽說,有一次到我們這邊的井里來打水,在井邊忽然有幾個泥球在動,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三個孩子。
因為沒時間管我們,早上,我便拉著老二,背著老三,去一里地外的奶奶家玩半天。奶奶重男輕女,中午經常不留我們吃飯,好吃的東西都是藏起來留給她的孫子。所以,到了中午,我還背著老三拉著老二回去,爺爺和奶奶并不來送。
老三剛剛一周歲,走路還不太順暢,沒走幾步就要我背著。我一背上她,她就開始睡覺。沒辦法,我就抱一截背一截,胳膊沒一會兒就酸了。讓老二抱,她又抱不動。實現是沒辦法了,我對老二說,你先回去,叫媽來接我。
我一個孩子,抱著另一個熟睡的孩子,靠在路上的矮塹上,聽著呼呼的風聲,看著人們異樣的眼光,遠處的小山在微風中似有似無。那是臥牛山的沙陀兒,就像是牛的糞便。靜悄悄地看著人們的悲歡離合。
然而,她走了就沒音訊了。我只能抱一段,背一段,坐一段,蹲一段。
我媽并沒有來接我。我又蹲又坐又背又抱胳膊都麻了,挪到了家門口,驕陽似火,我媽正在勞作,飯還沒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