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趙東雷事件以后的第一次見面。我沒想過,我還會再遇見他,也沒想過會怎樣面對他。此時內心正翻江倒海,是平靜也是激動,是激動又不得不平靜。
他禮貌地沖我爸爸說,“叔叔好”,然后對我說:“你們來趕集嗎?”他好像并沒有注意到,我此刻正這副打扮在賣肉。
我深吸一口氣,“額,你要不要來一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開玩笑故作輕松地問他。
他笑著擺了擺手,眼睛因為近視并沒有睜開多少,說,“不用了。吃糖葫蘆不?”
吃糖葫蘆不?這句話我倒是沒有想到。他此刻停留在這里就是為了問我吃糖葫蘆不?我心里納悶兒極了。我倒寧愿他現在是躲著我遠遠走開,這樣我還會覺得自己的選擇沒有錯。可是他就是他,他辦的每一件事都出乎我的意料。
他爸爸是我們學校的老師,看起來脾氣最是和順不過。可即便如此,我看見他也是十分的緊張,每次看見他也是結結巴巴地說一聲:“老師好。”仿佛做了極虧心的事。即便是十幾年后,我工作了,跟他爸爸工作偶有交集,我還是緊張地不行,感覺好像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十分地心虛。
此刻,我爸爸就坐在我的旁邊。他脾氣那么暴躁,我都不敢大聲說什么,坐在他旁邊我都覺得緊張。一個十幾歲的小屁孩,當著我爸爸的面,居然問他的女兒要不要吃糖葫蘆,做出這么曖昧的行為,真是太有勇氣了!可就算是他敢問,我哪里敢說吃。我生怕我爸爸說什么,感覺到什么或者做什么。趕緊說:“不吃,不吃,謝謝。”
他說:“行,那你們忙著,我先走了。”說完,還看了我爸爸一眼,轉身才走了。
我看著他走遠的背影,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還是佩服地不行不行的——禮貌,得體,勇敢,大氣!我暗暗地覺得,自己的眼光真好。
過了沒多一會兒,他居然又回來了,嘴里吃著一根糖葫蘆,手里拿著一根糖葫蘆。手里還拎著一個塑料袋。
他舉著糖葫蘆問我爸爸:“叔,你吃不?”我爸爸擺擺手說,“不吃”。平常我爸爸就是不常吃這些東西的,這時候肯定更不可能吃一個小屁孩子送的糖葫蘆。我心想,好算計啊!
他邊吃邊伸手遞給我一根,動作自然。我看了一眼我爸爸,他好像正在看別處,無奈地接了。
他把糖葫蘆下面的塑料袋也遞給我,說:“給,我還給你買了盒磁帶。”我順手一起接了過來。我爸爸看了我一眼。我真是大氣都不敢出。
我并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送給我,他并沒有說為什么,就說了一句“那我走了。”依舊轉了頭,高高低低地走了,那是只有他才有的走路的姿勢。開懷,明朗。有一種帥,無關長相。
我一顆冷卻的心就又忽然暖起來,暗暗地覺得是不是我期望的重頭戲要來了。如果他說,我立刻就會赴湯蹈火。我把磁帶放在大衣的兜兜里,并不敢打開看,怕被我爸爸發現什么。等爸爸不在的時候,我才偷偷拿出來看,《挪威森林》《容易受傷的女人》《聽海》……這些歌名是什么意思?引起了我許多的遐想。他曾說,他最喜歡的歌是五百的《浪人情歌》,聽著名字就很狂浪。我看了看這個磁帶,里面也沒有什么《浪人情歌》啊,倒是有動力火車的《有多少愛可以重來》。
下午一兩點,年集還沒有散,我們就收攤回去了。回家清點了收入,還不錯。我關上房門,才趕緊打開看他送我的那盒磁帶。果然不出所料,歌詞里面加著一封信,真是機智。
我接觸的男生也不多,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年齡的所有的男生面對女生的家長是不是都這么淡定。尤其是這么淡定地面對我的家長,我很佩服。所以,我心里一直佩服到現在。他仍然是我心里最特別的存在。
我的小火苗又開始著起來,心里期盼著他說愛我,要我跟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