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長屋經歷上吐下瀉后,我肯定自己已經有一些瘋了。從屋外窺探我的存在、滲出墻壁的焦黑怪影、深海升起的迷霧這些埋藏在基因深層但聞所未聞的恐懼將我攫住開始。而讓我認為自己瘋了的原因是我非常肯定這些怪物絕對不曾在我的記憶里出現,但當它們出現,我恐懼的同時又帶著病態的瘋狂發起攻擊,然后在第二天,我又像是什么也沒發生般平靜地外出搜尋資源。
這與以前的我是膽怯懦弱還是堅強勇敢無關,而是面對不可知的怪物時,不該有人會因恐懼和驚奇糅雜成欣快,喊聲里夾雜著尖笑。
但我隨后想到,恐怕這樣的自己才能在這悲慘世界活下去,而不是尖叫著被怪物分而食之。
我攥著尖木棍,躲在壁爐邊目不轉睛地盯著閣樓,那些床鋪、木柴或突起地板形成的陰影,彷佛惡鬼會從其中現身。這種精神的集中使我并不困倦,整夜都保持清醒,但彷佛是代價,我的饑餓感更加強烈,彷佛惡蟲在啃食我的腸子,這使我某一刻甚至期待闖進來一只怪物讓我撕下來塊兒肉。
閣樓里的薄霧忽然漸漸稀薄,影響視線的輕紗消失。我揉了揉眼睛,發現霧靄的確不再,扶著墻壁站起,湊到窗邊挪開木板。透過縫隙,我看到窗外天已經亮了,濃霧猶如活物貼著海面,退回深海。
我觀察了一陣,確認濃霧的確消失了,繼續搬開木板讓冷光灑進閣樓,將壁爐重新燒旺,開始我整晚所期待的事撈出留在港口的漁網。
我趴在地板聆聽片刻,確認昨夜沒有霧里的東西留在下面,打開活板門來到樓下,確認門窗的完好無損才離開避難所,獨自一人沿著空寂沿海街道前往羅德斯特港。
第二次到來,我對這座落寞的港口產生同病相憐的感覺,這或許因為我曾是一位船員,港口對我而言有著天然的親切與安全感。
來到港口盡頭,我看到漁網還綁在船柱,迫不及待地拉起,但摸到粗糙漁網時心里勐地一沉。
昨天那股欲將我也拖進海里的沉重不見了,只剩下漁網本身濾過海水的重量。果然,當漁網被我拉出海面,我看見側面破開的孔洞,漁網里連海草也沒有一根。
但很快我看見漁網并未徹底斷裂幾根絲線連接進海里,扯著海里的另外部分。
還有機會但徑直將漁網拉上來只會讓它徹底斷掉,除非我跳下去。
作為水手,我自恃水性不會差,但涌動的幽深海水使我畏懼,而且擔憂這是某種陷阱。只是我愈發饑餓,最終,饑餓的驅使下我跳進冰冷刺骨的海水,抓緊尖木棍,摸索著向下探索。
我摸到殘缺的漁網,可惜的是昨天重物消失不見,只摸到一條拳頭大,表面魚鱗般濕滑的事物。來不及分辨,我抓著它浮出水面,暴露在陰涼的空氣。
將東西丟上港口,我抱著尖木刺爬上岸,澀澀發抖地看向我撈上來的事物那不是想象中的魚或貝類螺類,那是一只黑曜石凋刻的骯臟羊頭,許多浮凋般具有的精美螺旋凋刻在羊角上,其在擬人上的栩栩如生讓我想到蠻荒獻祭所用的器皿,它使我感覺不舒服,于是我將這不詳之物丟回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