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幸運,羅比·魯德內夫不是躲進報社的附近居民。
羅比·魯德內夫是貝爾法斯特今日報社的守夜人。不過在十幾年前,他是報社最有效率的工人之一,即使兩三個棒小伙的印刷速度也比不上他一個。
他本以為油墨和機器能陪伴到自己老得動不了,不過三四年前,報社進行一次更新,用更廉價迅速的自動印刷機器替換了手工印刷機器。
羅比·魯德內夫因此退休。好在報社老板是個富有善心的人,盡管他賣掉幾乎所有手工機器又辭退了大部分工作十幾年的老伙計,但留下了他。
也許因為老板知道他曾經也是個棒小伙。
當然,偶爾沒電的時候羅比·魯德內夫也會抬出地下室那臺唯一的手工印刷機器,然后忙得不可開交。
羅比·魯德內夫沒有孩子,他以為自己會干到老得動不了的那天,然后悲傷的在老板挽留中選擇離開,帶著老板贈予的先令去每個地方走一走。
他想去希姆法斯特,聽說那里是藝術之都,到處都是油墨的味道——他想知道那里的油墨味會不會比報社更重。
不過還沒等到那時候,夜晚突如其來的災難改變了一切。羅比·魯德內夫嚇得躲進地下室,只有在油燈快要燒光,又饑渴得實在受不了時悄悄溜出地下室。
“幸運”的是,災難來臨那一頁報社里只有他一個人,所以他不用面對其他人的尸體或什么。
羅比·魯德內夫看到窗戶外城市的慘狀,嚇得門都不敢出,只是在二樓辦公區找了些還沒壞掉的食物和水,還有半桶油墨,然后又躲回地下室。
地下室鐵皮門之后就再也沒開啟過。
盡管油墨燒起來速度太快,而且讓他不斷咳嗽,還有饑餓不斷沖擊著,但他寧愿躲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里死去也不想面對外面那些怪物。
有時候他也會想救援什么時候會來,然后很快就想到,算了吧,別騙自己了,誰會去救一座已經被毀滅的城市?
羅比·魯德內夫就這么一天天衰弱下去,直到鐵皮門被輕輕敲響。
駁雜記憶讓安娜有十幾秒的錯亂,不過很快如潮水一般褪去。
畢竟這不是第一次使用儀式,加上不久前才承受了薩拉兩百多年的記憶,只有不到六十歲的老人并不能讓她錯亂,失去自我。
從記憶中脫離,第一個涌現的是源于這具身體最深層的渴望:對食物的渴望。
然后是氣味,油墨與潮濕糅雜在一起的刺鼻氣味,油墨味更重。
燃燒的油墨似乎有毒——從冒出的濃郁黑煙就能看得出來。
盡管這種味道并不會讓人開心,但安娜仍欣喜地接受了一切。
擁有身體的體驗就像水下的人鉆出水面,整個世界都變得清晰。她明白為什么許多幽靈會想要附身人類了。
這就像煙卷和酒一樣,會讓男人們上癮。
聞著油墨燃燒的刺鼻味道,安娜下意識心想,陸離身上是什么味道?
安娜回憶顛倒城時的經歷,陸離身上沒有味道,或者說比起味道,他存在本身所引起的情緒比氣味更加強烈和深刻。
就像夢境一樣。
附身羅比·魯德內夫的安娜偏頭,望向站在一旁虛幻的自己。
自己注視自己是種很奇妙的體驗,尤其在她可以同時操控兩具身軀的情況下。
安娜很快移開視線,然后發現一些問題:一切感官都不如記憶里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