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莊秀美,兩側鬢鬒各垂著四條細長的辮子,直拖到地。
女人的臉上掛著和藹迷人的微笑,一身粗布裙衣根本掩飾不了她成熟典雅的風韻。
“阿娘,我和小妹回來了。”
云缺坐在桌邊,看到有菜他便開心,至于吃得清淡與否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在一起。
女娃自從進屋后表情始終不太自然,有一種莫名的緊張感。
她渾身緊繃著,眼睛里藏著深深的恐懼,像一只受驚的野貓,準備時刻逃走。
呼嚕。
呼嚕。
關著房門的里屋傳來雷鳴般的鼾聲,震耳欲聾,奇怪的是在屋外卻聽不到半點聲音。
屋里住著云缺的阿爹,常年睡大覺,很少醒來。
“小漁沒淘氣吧。”女人將米飯朝著女娃面前推了推,道:“吃吧,快涼了。”
小漁連忙點頭,示意自己很乖,卻沒動筷,始終盯著旁邊的哥哥。
直到她看見云缺開始吃飯才稍微緩和了一些,小心的拿起筷子,一個米粒一個米粒的往嘴里夾飯。
“阿娘也吃。”
云缺吃了一大口青菜,看著桌子上兩個互相扣在一起的瓷盤上。
盤子里扣著的,是阿娘的晚飯。
阿娘有著自己特殊的食譜,給兄妹倆做的飯她向來不吃的。
“好。”
女人微笑著伸出手來,指如蔥白,皮膚極好。
那不是干農活的手,工藝品一樣,精致得令人驚嘆。
兄妹倆的目光都落在那雙手上。
他們看得不是手,而是即將揭開的瓷盤。
云缺鼓著腮幫子猛勁嚼菜。
小漁把頭埋進了飯碗里,露出兩只驚慌的眼睛,仿佛阿娘即將揭曉的晚餐是一份巨大的恐怖。
素手撫過,瓷盤一點點掀開,現出里面的朵朵花瓣。
竟是一盤子紫色的小花兒,散發幽香。
女人用筷子小口小口優雅的吃著。
云缺放慢了吃飯的速度。
還好是花。
有些時候阿娘的晚餐會很特別,令人意想不到,如果不吃快一點的話很容易會再也吃不下去。
小漁從碗里抬起頭,氣色好了不少,吃完后她搶著去洗刷碗筷,十分乖巧。
天色漸暗,天邊掛起一輪圓月。
“月圓了,又、又該吃蛋了,阿娘說我們長身體,不能總、總吃青菜。”
小漁蹲在井口,慘白的小臉兒上洋溢著憧憬。
“明兒我去掏幾個回來,咱吃蛋炒飯。”
云缺坐在木凳上納涼,盤著腿道:“那群禿毛雞其實挺可憐的,一個月只下一次蛋還總被我們吃,這些年我記得好像只錯過兩次,哎,那倆月沒蛋吃的時候咱吃啥來著。”
“吃的雞肉。”
小漁回味的吧唧了一下小嘴兒。
“可、可香了呢!”
是夜。
月如玉盤。
大窯村外萬籟俱寂,唯獨村子里不安生。
狼嗥虎嘯,鷹唳猿啼,馬嘶、蛙鳴、鼠叫,怪聲此起彼伏。
仔細聆聽,又悄然無聲。
炊煙下墜,井水倒卷,樹挪、屋移、瓦顫,異象接連不斷。
再一轉眼,又一無所見。
扭曲的月光下,如山的黑影涌動。
破舊的供桌上,龜裂的泥人開口。
“蜣螂轉丸,丸成而精思之,而有蠕白者存丸中,俄去殼而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