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熊濤又來找陳萱萱,問陸顏為什么不理他?陳萱萱道:“那你應該去問陸顏啊!”“她都不理我,我怎么問?”“我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你說我是不是太失敗了。”陳萱萱沒有想到熊濤的語氣忽然這么沉重。安慰道:“你挺好的呀,人又長得很帥是吧。”這點,熊濤很贊成,他似乎找回了一點自信,繼而追問道:“那為什么我哪個都追不到?”
陳萱萱想了一會兒,對熊濤說:“如果你真的決定追誰,你就堅持追到底,看準了,追她個一年半載,總會讓人心動的,女生其實很好追的。再一個,你要做好準備,多存點錢,不然你們在一起后,靠什么生活?”
陳萱萱覺得自己這番話已經夠真誠的了,結果熊濤來了一句,“工資月月都有的啊。”讓陳萱萱無語至極。她已經不想再安慰他什么了,就想驗證一下趙麗說的是不是真的,于是問起了他的家庭情況。
“你爸爸媽媽是做什么的?”熊濤說:“我爸在我四五歲的時候就去世了,我媽在外面打工。”“是做管理還是一般的工廠流水線?”“流水線,她又沒讀什么書。”“那你小時候是哪個帶你的?你爺爺奶奶嗎?”“沒有,我六歲的時候就到了我叔叔家,在叔叔家長大的。”“叔叔家?”“是的。”“你叔叔是做什么的?”“他是縣里一個領導,當初我媽把我放到他家里,就是覺得我叔叔家條件好,會給我一個好一些的環境。”
當初熊濤母親的想法是好的,可寄人籬下的孩子總是和自己家不一樣。在和熊濤的聊天中,陳萱萱得知了熊濤的童年過得并不好。雖然叔叔家條件很好,但叔叔對他很嚴厲,大概是期望哥哥留下的唯一個男孩子要給哥哥家爭點氣。而六歲的熊濤離開了母親的懷抱,父親又不在人世,在叔叔嚴厲的管教下,始終有些缺乏安全感和愛。
他的堂姐經常欺負他,認為他不該到自己家來,分走父親對她這個獨生女的愛。而熊濤深知自己寄人籬下,對堂姐的欺負無力反抗。有時小熊濤坐在家里的板凳上吃飯,堂姐二話不說,跑過去就給他一拳,小熊濤不敢說話,也不敢還手,低著頭繼續吃飯。叔叔看見了,罵了堂姐幾句,等叔叔起身去舀飯時,堂姐跑過來沖小熊濤碗里吐了泡口水。小熊濤不敢把飯倒掉,重新去舀,怕不知情的叔叔說他浪費糧食,他只好不吃。
他不敢向叔叔揭發堂姐的罪行,因為等叔叔上班后,堂姐會給他更為嚴重的打擊報復。讓陳萱萱感到震驚的是,熊濤說堂姐逼她吃她扣下來的鼻屎。陳萱萱不敢問后續,不知道這個可憐的孩子吃沒吃。在住叔叔家那段日子,這樣的事生活中經常發生。
叔叔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很大程度上把這個侄子當成了自己的兒子。而生活在壓抑環境下的熊濤并沒有像母親指望的那樣出人頭地,也沒有像叔叔希望的那樣成長為優秀的男子漢,甚至他的學習成績很差。初中畢業的熊濤靠著叔叔在縣里的關系,去了省第一師范讀委培師范生,畢業以后就分配工作的那種,盡管是在鄉下,可也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了。畢竟以他當時的成績,能不能考得上高中還成問題。
這個脫離了打壓的男孩,在省城讀第一師范的時候,放飛了自我,沉迷打游戲,對學習不上心,因為成績差,還差一點畢不了業。直到工作一兩年后,才順利拿到大學畢業證。
他沒有別的愛好,就喜歡打游戲。打游戲的時候,嚼著檳榔、喝著汽水,小日子很悠閑。之前他還喜歡唱歌,在宿舍買了一臺音響,一到晚上就唱歌,唱到十一點鐘,住在他旁邊的老師說也沒用,直到有一天,校長在群里罵起人來,問誰把音響放那么大聲?擾民!他這才不唱。
前段時間,熊濤總是在朋友圈發自拍,陳萱萱天天刷到他九宮圖里角度不同卻大同小異的自拍照。那時她還很疑惑,為什么一個男生這么愛發自拍照?這是出于什么心理?后來突然有一天,他不發了。原來他叔叔看不下去了,打電話過來罵他,“你一個男的天天發自拍,發起做什么?!”他這才停止發。
說起這件事的時候,熊濤似乎還頗有怨念,那意思有點像“我發下自拍怎么了?又沒礙著誰,還專門打個電話來罵我。”心里有意見歸有意見,但叔叔的話他也不敢不聽。
聽了熊濤的傾訴,陳萱萱明白了一件事,為什么他情商低,不會追女生,因為他沒有得到過愛,也就不知道怎樣愛人。
但他這個人真不算壞,頂多就是追的女生有點多。在這么小一個學校,追完這個追那個的結局往往是一個都追不到,因為大家消息相通,而且女生往往會想:“開始不追我,等追不到某某了,才來追我。”這樣一來,基本涼涼。
掛完電話后,陳萱萱想起之前追念茹的張浩遠老師,追了一半,就和趙麗在一起了。一方面是因為秦念茹沒太理他,另一方面是因為趙麗。趙麗也是個狠人,那段時間天天跑到張浩遠老師房間看電視,經常看到十一二點都不回宿舍,喊都喊不走,連著看了兩個月,就看到床上去了。第二天她特意在張浩遠的房間大聲說話,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陳萱萱知道,她是在宣示主權。更夸張的是,住在他們樓下的老教師和總務處提出換房間,問起原因羞死人,說是樓上夜晚動靜太大了,天天吵到他睡不著,他這老骨頭受不起,結果當然是沒有一個人愿意和他換。
這天,秦念茹和陳萱萱一起去上課,走在路上,看見趙麗和張浩遠朝她們迎面走來。趙麗一看到她們,馬上伸手去攀住張浩遠的手臂,歪著頭親昵地靠在張浩遠身上,用矯情造作的語氣和她們打招呼。“去上課呀?”張浩遠臉上有些不自在,但趙麗無所謂,她就是要做給她們看。“是呀,去上課。”雙方客氣地寒暄了一句,就走開了。陳萱萱有些看不慣,“你看她那樣,自從找了張浩遠之后,就囂張得不得了。”“越是這樣越說明骨子里是自卑的,怕失去。”“你知道她為什么要找張浩遠嗎?”“不知道,你知道?”秦念茹反問道。
陳萱萱道:“我聽其他老師講,趙麗把我們學校每一個人的底細都莫得門清,誰家里是做什么的,有幾套房她都知道。你覺得她這么勢利、目的性這么強的人,會因為什么?”秦念茹道:“那她也是蠻厲害。”“是真厲害。”“她名字取錯了。”陳萱萱有些不解。秦念茹道:“她不應該叫美麗的麗,應該叫勢利的利。”“哈哈哈哈……”兩人大笑起來。
趙麗和張浩遠一回到宿舍,趙麗就拉著臉,坐在床上。張浩遠故意不去問她,趙麗自己忍不住,說:“你剛才為什么是那種反應?”“哪種反應?”“什么反應你自己心里清楚,別以為我不知道。”張浩遠道:“你知道什么?你就知道捕風捉影!”
趙麗生氣地站了起來,紅著臉吵道:“你現在后悔了?后悔了就早說,我把東西搬回去就是。”之前在和張浩遠過了幾個夜后,張麗就直接把自己的行李也搬了過來。
張浩遠不想和她吵,說:“你心情不好別拿我撒氣,我去辦公室改作業了。”趙麗生氣極了,“不想看到我就直說,說什么改作業?!”“是真的有作業,下節課要發下去的。”張浩遠耐著性子說道。
趙麗見張浩遠有些來氣了,她是個聰明的人,懂得見好就收,心想不能再和他較勁了,萬一逼急了他分手了怎么辦?她一開始就看準了張浩遠,知道張浩遠家在市里很有關系,爸媽都是市直單位的,而且有兩三套房,張浩遠遲早是要回市里的,說不定還可以把她調到市里。如果因為這點小事分了手,就太得不償失了。于是一改語氣,說道:“放學我等你一起吃中飯。”張浩遠看了趙麗一眼,確認她不會再吵了,說了聲好就離開了。
趙麗心里盤算,自己和他住了一個多學期,還沒去過他家里,上次聽他講,他家似乎不太同意,說什么門不當戶不對,嫌棄她是農村家庭,父母沒有工作,是工廠普通打工的。但她都已經把自己給了他,在學校的名聲也傳開了,如果抓不住張浩遠,以后就別想在學校找其他人了。就算找了其他人,條件也未必有張浩遠這么好。怎么辦?她必須得做點什么讓這件事十拿九穩。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一笑,心里暗暗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