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東的心臟仿佛被一只鑲滿鋼釘的大手死死地攥緊,他的目光游離到大門之外,那個曾經放著沉睡中的安云的位置。
“我記得她說,在記錄檔案里,暴食者永遠是沖在戰場最前面的士兵。她說和這樣的人在一起,一定很有安全感,她說愿意擋在所有人面前的人,一定特別可靠。那家伙還問過我好多關于你的問題,她可真蠢,我連是誰把我自己打成了弱智都不記得了,我怎么還能記得關于你的故事呢……”
“但是后倆你們兩個還是有機會相見了吧,她和你表白了嗎?你答應她了嗎?你們兩個進行到哪一步了?她是不是已經見過你怎樣殺人的了,我是清楚你的,每次戰斗之前,你拼命地要沖到第一個,無非是想吞噬掉更多新鮮的機體作為養料吧。工匠小姐跑哪去了,見到我來了,她一定會高興死的……”
伊堂嵐那絮絮叨叨的聲音,在程東的耳朵里卻逐漸變得模糊而遙遠。離別來得太倉促了,在讓她徹底忘記自己之前,他甚至沒有好好地和她道個別。
“知道嗎,工匠小姐和我說,當年咱們在進行反公司武裝的時候,原霓虹市的那些居民們竟然也跟著咱們一同造反來著,你說好不好笑……看看這群縮頭烏龜吧!他們寧愿把反抗和流血的可能性寄托在別人身上,也不愿意為自己的權利振臂高呼。他們寧愿贊美那些個不存在的英雄,也不愿意成就自己心里的那位敢拼敢闖的勇士。就憑他們,也能愿意追隨我們一同舉起反公司的大旗?誰信啊!”
她早就知道的?她早就認識我,早就知道所發生的一切……可她為什么不愿意告訴我?
“這些話,工匠小姐都跟你說了嗎?哦,我忘了!她和我說,如果你也像我一樣損壞了腦干終端,或者刻度丟失,喪失了部分記憶的話……這些話還是晚點和你說比較好。她說咱們現在的實力還不足以挑戰手公司的權威,她擔心咱們會在知道了當年那些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后,直接去找公司的那群狗雜種報仇。你的刻度已經找回來了吧,現在和你說這些應該也沒什么關系……”
“我記得她說過什么來著……哦,她說人類反抗命運的故事不該被遺忘,在她死掉之前,她會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訴全世界。這可能是搞科研的那些家伙的職業病吧,算是另外一種對歷史的傳承方式嗎?我不知道……喂,問你這么多遍,你怎么不說話,工匠小姐呢?”
起霧了。
漆黑的天幕之下,紛揚飄散的是帶有細微顆粒物的黑霧,這是霓虹市里的居民長期患有肺部疾病的罪魁禍首。
伊堂嵐自然而然地拉上了口罩:“你的口罩呢?仗著自己機體的復原能力,你連黑霧都不放在眼里了?”
黑霧的侵蝕對每個人來說,都是長久的,水滴石穿一般的永久性損傷。即便是面對任何傷害都可以有效復原的程東,同樣無法做到徹底無視黑霧的侵蝕,遺失了口罩的這件事說來話長,所以他依然選擇緘默不語。
“怎么,你啞巴啦!”
伊堂嵐大大咧咧地踢了程東一腳,而后者卻仍舊像個木頭一樣毫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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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藤漫卷,遮蓋了程東鼻子和口腔,這么做或許能起到一些抵御黑霧的作用。他靜靜地彈出雙臂上的蝎刃,邁步趕往21號樓。
“你干什么去!”伊堂嵐在程東的身后大喊。
程東的聲音冷得象冰,一雙眸子被血絲填滿,冷冷地甩給背后兩個字:“救人。”
“工匠被抓了?”
“工匠死了。”
他握緊了掛在身上的那枚刻度,奔赴21號樓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快,到最后已經變成了歇斯底里地狂奔。
可就在這時,整座小區的地面卻再一次劇烈地搖撼了起來。
【我的孩子……你們竟然殺了我的孩子!】
這聲音沙啞而撕心裂肺,程東聽得出來,那聲音的主人,正是那個在午夜唱歌的人。只可惜現如今滿含殺意的人不止是她一個,辜負與背棄別人的感覺,就和被人出賣一樣令人痛徹心扉。
唇齒開闔,程東仿佛在訴說這一件既成的事實:“不僅僅是你的孩子,我還要殺了你。”
【整座小區里都是我的孩子,你殺得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