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太祖皇帝在宮門三尺高碑上鐫刻的碑文,是祖訓。當今皇帝急于斂財,居然連祖宗的箴言都不顧了。
魏養蒙很是憤慨。
在他看來,那些趨走使役的閹割之人,懂得什么叫禮儀廉恥,什么叫君為船、民為水,民可載舟也可覆舟的道理,像這樣聽憑他們禍害下去,豈不要天下大亂,逼民造反?
愈想愈覺得后果嚴重,便上疏給皇帝,指陳時政缺失,說稅使馬堂、高淮等系無賴奸人,都是些吮膏血以自肥的人,皇上不輕易賜官,為何賦予他們生殺予奪大權?
在疏中,魏養蒙還請求皇帝召還**星、鄒元標等東林賢人,可皇帝一律置若罔聞。
半年前,魏養**坐書桌前,回想起近年來稅使孫朝、礦監張忠等在晉惡閹的案例,不由得怒氣滿胸。
先是太平縣典史武三杰,因礦監張忠途經本縣時,失于迎接又照顧欠周,竟被張忠活活杖死;
繼之有建雄縣丞李逢春,因稅使孫朝前來索錢未能如數交上,竟遭孫朝爪牙凌辱以至于斃命;
最可恨得是,孫朝為了討皇帝的歡心,居然獅子大開口,勒求三晉大地,上繳稅銀數十萬,為此孫變本加厲,在全省多次增稅,稅名五花八門,令百姓叫苦不迭。
魏養蒙心知上疏告狀,皇帝會置之不理,索性領著本省官員,公開抵制起稅差的橫征暴斂,此舉讓孫朝十分惱火,他上疏告了魏養蒙的狀。
魏養蒙知道后上疏反擊,歷數孫朝的種種罪行,并表述了自己的一片報國忠心,他在疏中寫道自己為皇帝保安宗社之心,超過為自家;維系天下之心,超過為自身。
寫完,自己讀之都淚流滿面。
然而,萬歷讀了魏的奏疏,無動于衷,大臣們紛紛感到不平,為什么孫朝的劾疏可以下發部院討論,而魏養蒙的辨疏卻被皇上留中不發?
先是吏部右侍郎馮琦,站出來為魏養蒙辯誣,接著吏部尚書李戴、都御史溫純也都極稱養蒙之賢,他們一致提出應把魏養蒙的奏疏下發,供大臣們從公評議。
萬歷不同意。
此時山西士紳聞訊后,組織百姓一批又一批趕到京城,為魏養蒙訴冤。
萬歷擔心事情鬧大,只好對孫、魏雙方都不再追究。
如今距此事已過半年,這半年山西一片平靜,魏養蒙也不曾再上過彈劾礦監稅使的奏疏,使得萬歷認為他已老實。
可,這才老實半年,突然又上書了,直覺告訴萬歷,魏養蒙這疏中肯定沒好事。
果不其然,看完之后,萬歷就氣不打一處來。
“說的真是好聽,讓朕學唐太宗李世民,這李世民有什么好學的?…脅父殺兄,哪里是好君主?…那魏征,大節有虧,又有何提倡的。”
張誠聽皇爺竟然這么評說有名的明君唐太宗和大大的直臣魏征,一時嚇的不敢說話。
“朕就是不聽他的,不但顧憲成不用,**星他們更是不用,朕倒要看看不學李世民,朕這江山是不是就要易主了!”
萬歷越說越氣,對魏養蒙,他其實是有意見,但知這人能干,所以容他。但對于魏養蒙的要求,他卻是萬萬不答應的。
“如今用人,哪一個不是朕主張,顧憲成當年就肆言,說不是朕獨斷,好生狂妄!朕罷了他,逐他出朝廷,可不曾有錯。”說到這里,問張誠,“你說,那顧憲成錯在哪?”
張誠不太敢說話,猶豫了下,小心翼翼道:“皇爺,顧憲成執書生之見,做言官的傳話筒,哪里知道皇上與政府的苦心。”
萬歷聽了這話,“哼”了一聲,怒道:“他可不是什么言官的傳話筒。要朕說,言官是他的傳話筒才是….如顧憲成之類,結黨營私,所圖為何?…他們是想替朕做這江山,這社稷的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