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對金銀代替貨幣流通是打擊的,事實上,金銀卻漸漸取代銅錢成了民間流通的主要貨幣,哪怕官方不承認,事實卻如此。
嘉靖以后,日本的白銀大量流入大明,很多富人家庭收藏白銀保值,換言之,白銀在富人手里等同于后世的外匯,對此,朝廷是毫無辦法,也沒有任何卓越有效的調控能力。
隆慶開海以后直到現在,海事在某種程度上又被掐斷,大量的海洋利潤被沿海士紳霸占,而這些利潤所得的大量白銀自然不會輸入到國庫,也不會流通到民間,因此,明明大明朝現在有的是白銀,可看起來白銀卻好像都消失了。
張居正變法時,曾改革實物收稅,改以提倡白銀交稅,但實物稅依然是大頭。而且越是有錢人,就越傾向于交納實物稅,此尤以江南富戶為重。原因便是在富庶的江南地區,糧食、絲綢產量高、又有漕運之便,交納實物稅很輕松。若轉而交納白銀,折算下來反而不及交納實物來的便宜。
偏遠地區的百姓因為實物過少,商品不豐富,就只能交納白銀來抵稅,這些白銀千辛萬苦收回來,也沒到國庫中去,而是在地主和商人手里。
前者把持糧食,后者則懂得利用白銀和米價的差價,于是紛紛賺得盆滿缽滿,最后,銀子就都進了銀窖,退出了商業流通。
沒有硬通貨幣,銅錢又極度缺乏,上至朝廷,下至民間,便出現奇怪現象。
窮,都窮。
唯中游的地主商人富,富的流有。
朝廷窮,邊防便不利。
百姓窮,便要尋個活路。
內憂外患之下,這大明朝便轟然坍塌。
因而,魏公公這次主持海事,就一個任務——搞錢,搞來大量的白銀輸入商業領域,輸入民間,想盡一切辦法使明朝的經濟變得真正活躍。同時,靠這些白銀從海外大量收購糧食,于西北、遼東、京畿廣建糧庫,緩解即將到來的天災。
這是個浩大的工程,想要這項工程有所見效,非二十年不能為。
這是建立在全盤不能爛的基礎上,若只建立在恢復基礎上,則只需穩住長江以南便可。
然,那死傷太多。
陳增是個太監,做太監的有個通病,錢再多也不喜歡在手里捏著,而是無論如何也要買地置業。
太監,對于銀窖藏銀是不感興趣的。
田產,才是公公們最喜歡的東西。
說起來,這也是公公們心底最大的痛。
他們為何成了太監,還不是因為窮,因為讀不起書么。
窮困的根源便是無田無產。
所以,公公們對于田產有著異乎尋常的鐘愛,只要有了田產,公公們就能看著后人走上他們最向往的道路。
所以,魏公公知道陳增肯定拿不出這么多錢。
然而分期付款和打欠條是不可能的,真這樣干了,他魏公公前腳走,后腳陳公公就能翻臉無情。
事到如今,也沒什么好說的了。
大刀在手,天下我有。
扣人!
魏公公二話不說就留客了,運河上好吃好喝好玩的多著,好聽的也有,只要陳公公賞臉移步就行。
陳公公沒想到魏公公壓根不讓他走,滿是笑容的臉僵在那。
凝重的氣氛中又帶了些許尷尬,些許尷尬中又帶了些許憤怒。
最終,陳公公的怒火沒敢發作。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就他帶來的那百來隨從,遠不足以將他陳公公解救出去。
“魏公公請!”
“陳公請!”
“賓主”雙方把手言歡,即便再各懷鬼胎,這當功夫也是做主面子功夫。
上船之后,陳公公就接到了任務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