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公笑吟吟的看著面前一幫膽顫不敢動的賭場打手,剛才叫嚷要把他沉江的賭場管事臉色很難看。
這些人,于他魏公公而言并不陌生。
想他老人家“棄學從混”的那兩年間,也曾替人賭場看過幾天場,要過幾天債。因而,這些人本質上也算他過往的同行。
只不過魏公公混的沒人家好,他混來混去也就是個小潑皮跟班而矣。要不然,也不至于叫太仆寺馬廠那幫家伙把腿給打斷了。
但盜亦有道,魏公公混得再不好,都知道按規矩辦事,你個開賭場的倒好,輸錢不賠還叫嚷把人沉江,哪來的底氣?
魏公公最是受不得人對他威脅了,尤其是他的腰桿比對方硬的時候。
他看了眼王大力,朝對方微一抬手:“千總大人,你怎么說?”
“輸錢賠錢,天經地義。”
王大力沒什么可說,不管這位小公公對他好有什么目的,場上這規矩卻是壞不得的。想他在這賭場輸了若干,欠了若干,也不曾說賴債。所以今兒這事,姓張的必須給出個交待。他若不給個交待,這賭場也就不用開了。
別的事,王千總或許怕,但事關賭錢規矩,他卻是天不怕地不怕,一心一意要討個明白的。
這可以說是賭徒的可悲,也可以說是他們的可愛。
在賭徒眼里,賭品就是人品。
你要是沒賭品,天王老子來了都不行。
“聽見千總大人說的沒?”
魏公公看著那管事,他知道對方是那種典型的黑惡分子,以強欺弱,黑吃黑,見血殺人的事絕計沒少干過。不然,也混不到一個場子主事,這種人,良心都是壞了的,品性也是壞了的。
其實魏公公也不一定是要對方命,可對方干什么不好,非要叫嚷把他老人家沉江,這就必須有個說法了。
“閣下是強龍,小人不敢惹,可閣下不要欺人太甚。”
張爺知道自己惹不起眼面前這小赤佬,但要他賠這筆錢卻是不能的,非是不愿,而是沒有。
他強忍著怒氣,悶聲道:“閣下可知毛知縣對我家東主頗為照顧。”這是提醒面前這小赤佬他這賭場也不是沒有后臺,莫把事做絕了,否則大家都不好看。
“哪個毛知縣?”魏公公好奇的詢問王大力。
王大力說了句:“就是上海縣毛一鷺。”
“毛一鷺?”
魏公公笑了起來,這位上海縣不就是日后奉命抓捕東林黨人周順昌,從而激起蘇州民變,給后世留下“五人墓碑志”的應天巡撫、中丞毛大人么。
這位和他老魏家也是交好的,因為毛大人可是江南地區第一個請奏為二叔建生祠的督撫大員,并且毛大人和南京的魏大人一樣,都是拜了二叔當干爹的。
換言之,這又是魏公公的一位干哥哥。
“咱家可不管你什么毛知縣,李知縣的,咱家只知道咱家在你這贏了錢,你就得賠錢,不然的話,”
魏公公突的臉色一沉,哼哼兩聲,對那主事皮笑肉不笑道:“不賠錢就賠命,這也是賭場的規矩,想來你也知道。”
聽了這話,張爺心中一凜:“閣下若殺了我,這上海縣便有閣下天大的麻煩。”
“咱家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不在乎多一些。”魏公公抽了抽鼻子,這是他殺人前習慣動作。
“千總大人,看樣子他賠不出了,不如你代咱家收他的命吧。”魏公公負手走到賭桌邊,掃了眼還跪在地上的荷官,笑了笑,隨手拿起碗來顛了下,是四五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