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肯定是要回藩的,他已經在京里滯留了幾年,萬歷再不放人怎么也交待不過去,因而其實早就有意放人了。能再拖一年,對皇帝陛下而言,也是意外之喜。順帶著江南的事也能壓下,怎么算,都是皇帝陛下難得的一次勝利。
好笑的是,福清相公這一回入了套,必須無條件配合皇帝陛下行事。至少,江南的事,他福清相公就得替皇帝陛下頂住,如此一來,皇帝陛下就樂得清凈。
“陛下倒是好算計,一石二鳥,只可憐我那孩兒叫你這做爹的當籌碼了。”貴妃娘娘很沒好氣,“不過陛下既已決定了,便是金口一開再難收回,罷了,臣妾也不愿陛下為難,省得陛下說臣妾是沒見識的婦道人家,也省得外面說我鄭家老是惦記著那東宮寶座。”
萬歷“哎”了一聲:“愛妃這又是聽了什么流言閑話,說這個干什么。別人不知你鄭家無有此念,朕難道不知么。”
“陛下知道又有什么用?上回妖書案人家就說你這個皇帝是不得已才立常洛為太子,可仍有改立常洵之意,鬧的滿城風雨的……現在外面都傳成是我鄭家這個狐貍精迷惑你這皇帝,替兒子貪圖那大位了……也好,常洵就了藩,人家總不會說我鄭家是癡心妄想了。”貴妃神情有些難看。前幾天國泰進宮時對她說了不少外界流言,沒一條是說鄭家好的,可把貴妃氣的夠嗆。
萬歷搖了搖頭,有些惱火道:“妖書一案早已結案,外間如何還能再亂傳!”
其實這事也不能怪人多想,皇長子朱常洛是萬歷二十九年冊立太子的,三十年的正月,萬歷下詔書命太子朱常洛到文華殿西廂房繼續上學讀書。
而僅僅過了兩天,萬歷又下詔書命福王到武英殿西廂房上學讀書,兩個王子,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平起平坐,如何不令人懷疑。
這幾年福王受封之后又賴在京里不走,自然更讓人生疑。妖書案雖已結案,但事態和國本之時并無什么區別,有心人自然會聯想皇帝留著福王在京,是不是還有改立之心。
這也是葉向高為何將福王歸藩當做朝廷首等大事來辦,為此還頂著黨內壓力,說服**星、鄒元標等人,“消極”應對江南事件的根本原因。
福王一日不歸藩,對于在國本之爭出了大力的東林黨而言,就是一柄利劍。
太子如愿登基則罷,如果是福王登基,后果不堪設想。
福王當了皇帝,能饒過東林黨他們?
“是人都有張嘴,人家說什么你這皇帝還能管得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國人不敢言道路以目,陛下不是周厲王,還能把人家的嘴都給縫了不成。”
貴妃有些心灰意冷,“歸藩就歸藩吧,不過特區的事,陛下必須給常洵,這也算是你這個做父皇的給他一些補償。”
“此事…”
萬歷覺得不妥,特區內不止有民政事務,更有提督海軍之權。
親王掌兵,是犯了大忌的。
他這皇帝在時好說,要他不在了,太子登基,難保不會手足相殘。
“不行也得行,人良臣不是說了么,特事就要特辦。再說那特區左右不過巴掌大的幾十里地,都不及一鄉一鎮,又是歸宮里管,和外面沒關系,陛下叫常洵領了這地有什么不可的。”
貴妃態度也很堅定,在她看來,同意常洵離開已是她這個母親最大的無奈和痛苦,如果再不能為兒子爭取一些物質上的補償,她這做母親的真是失職。
雖說特區還未設立,但貴妃可是從魏良臣的奏疏中看到了特區的未來。她不比一般女人,讀書甚多,見識也廣,清楚海事這一塊,自古以來可都是有大進項的。萬歷也是明白,否則也不會叫那魏良臣充個內廷“臨時工”替他出海辦事了。
而且,魏良臣把吳淞口水營改成皇家海軍,好處太大。他那奏疏中雖未直言,帝妃二人卻都從中看出依靠海軍把持海路的意圖。只要皇帝不下旨命令其它地方的水師攻打皇家海軍,皇家海軍就能壟斷洋面。
屆時,還能沒有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