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祖靖難時,當時的潘家家主把寶押在了成祖身上,為燕軍秘密提供了一筆軍餉。成祖登基后,自然對潘家極盡回報,給予便利。
經幾世家主經營,到了成化朝時,潘家的生意已列徽州糧商三甲之列。弘治年間改鹽法,潘家第一時間就從徽州來到了揚州開分支,從事食鹽專賣。經幾世運作,如今儼然成了徽商的龍頭老大,和西商那幾家大好佬明爭暗斗的很。
潘家現任家主叫潘基,四十多歲,其有二子一女。
長子幫潘基打理著家中產業,次子則以讀書考取功名為己任,這是大多數徽商家族的選擇。
因為商人為賤業,再有錢,都無法得到官員和百姓真正的尊重。所以一個家族中,通常都是長子繼承產業,其余的兒子則是培養讀書,以求考取功名。一旦功名在手,則可以揚眉吐氣,真正做到官商一家。
因而,世人都說徽商亦儒亦商,便是基于徽商對讀書重視的原因。
潘家現在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兒女又都已成人,潘基的日子不可謂不舒坦,但潘基卻從來沒有開心過。
因為他心里清楚,表面上揚州城里的官員對自己客客氣氣,其實還不是為了他家的銀子,若不是用金銀開道,怕自己連那些官員們的家門都邁不進一步。
就算認識南都的尚書、侍郎又怎么樣,別人也不會因此對自己另眼相看。唯有家中出一個真正的功名,至少舉人,才能真正讓那些官吏對他家刮目相看。
幸好他的次子還算爭氣,在前年鄉試之中脫穎而出考中舉人,今年參加大比,據先生們講,此子很有可能會高中進士,看來以后的希望就只有寄托在他身上了。
想起次子潘越,潘基地心情立時變得舒暢起來,但是想到昨晚的事情,潘基的心情又開始變得忐忑不安起來。
響午的時候,忽然有人找上門來,來人持的名貼是東林黨大佬、原漕運總督李三才的。
雖說李三才因為盜取皇陵木之事叫皇帝貶為平民,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只要東林黨還在,這天下人就誰也不敢小瞧了這位東林大佬。
因而,潘基萬分吃驚,也感到非常好奇,不知大名鼎鼎的李三才找自己所為何事?
要知道,平日里他潘家雖和官府交道,但卻是不分黨派的,從不刻意和東林黨,又或浙黨,什么昆黨、齊黨結交,為的就怕哪個黨突然失了勢連累了他們。
現在東林黨的人無緣無故的找到潘家,還是李三才的名貼,這不能不讓潘基肉跳三分。
潘基努力回憶,自己平日小心謹慎,對各方勢力都有所了解,應該沒有做出得罪東林的事情。
這樣,心里稍定些,又想如果是因為生意上的糾紛而得罪什么人,對方請來東林替他出頭,那自己就算虧本也要讓對方滿意而歸。
誰叫他是平民百姓,東林黨那幫人是官呢。吃了虧也只能埋在心窩子里,無處訴苦去。
打著這念頭,潘基謙微的禮遇來人,將他請進府,沒想到對方不是要和他談什么事,而是請他過幾天去南都,代表揚州商人向外守備衙門控訴遭到提督內臣魏太監欺壓之事。
這讓潘基感到震驚,坊間流傳的有關北京來的魏太監之事,他也聽說過,雖然對傳聞將那個魏太監描繪的無比兇狠感到好笑,但無風不起浪,想來那小太監確是有幾分兇惡的。
而且他也聽說了高郵和泰州等地發生的事情,就是瓜州和儀真等地最近也屢有魏太監爪牙橫行,公然敲詐勒索,肆意捕人。且聽聞魏太監已經到了揚州,據府衙人猜測,這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據說知府大人就是怕那魏太監在揚州亂來,特意給安排到運河邊的醉元樓。不然那魏太監直接住在城內,倒霉的肯定是他們這些富戶商人。
觀那魏太監所為,便是不在揚州胡來,其封江舉動也損害到了潘家利益。畢竟,潘家除了做鹽業外,也做糧食和布匹、生絲等生意,這魏太監老霸著長江不給水運,江北的商人都得倒霉。
唇亡齒寒,潘基有些心動,但也不敢冒然做這出頭鳥,尋了借口將來人送人,和長子商量了一會,決定下午去徽州會館一趟,看看有多少同鄉收到東林黨的名貼,大家伙對此又有什么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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