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順同其余的同伴趴在岸邊,一顆顆心都在撲通跳,那種緊張感似乎要讓胸腔炸出來。
帶領這支偵察小隊的周小旗也是寬甸人,不過以前從來沒有當過兵,他家是萬歷十一年響應官府號召舉家從蓋州遷過來的,可沒想到萬歷三十六年寧遠伯李成梁竟然把他們這些軍民連同六堡盡數丟給了建州韃子。
周小旗一家不愿從開墾了二十多年的土地上離開,便無奈給建州人當起了佃戶。
對于大多數寬甸百姓而言,只要能讓他們有地種,有飯吃,認誰當主子都是一樣。
建州人兇殘是兇殘了些,但對于名下的漢人阿哈們,他們還是蠻珍惜的,輕易不會殺害。
婦女們雖然委屈一些,但不是能活著么。
世道如此,老百姓們能做什么呢。
這一切,直到兩年多前一支明軍的出現而改變。
說實話,打心眼里周小旗并不認同皇軍對寬甸的“燒殺搶掠”,更不認同皇軍把老百姓們都遷移走,要知道寬甸這里可都是肥沃的土地啊!
但是,上面說的也對,他們這些漢人百姓在寬甸生活一天,就是給建州人多提供一天的糧食,從而可以讓更多的建州人拿起武器去殺害無辜的同胞,掠奪更多的財富。
隨波逐流,建州韃子都打不過皇軍,周小旗一家也只能跟著鄰居們一起踏上遷移的路途。
此后,他一家被安置在了皮島,因為皮島沒有太多土地可以耕種,所以被安置在皮島的寬甸百姓中年輕的男子們要不就被組織出海打魚,要不就是參加了皇帝親軍,要不就是聽從衙門安排做事。
在這背景下,從來不曾拿過刀的周小旗成了皇軍皮島支隊的一員,之后成了管一支小隊的小旗官。
重新踏上故土的那刻,周小旗的眼眶曾紅潤過,他多么希望一家老小能夠再次回到故土居住,可他知道不能把建州韃子趕走,這個夢想就永遠不會實現。
這一次,他便是奉命探清建州韃子主力所在,雖然不知道上面為何要跟個烏龜似的天天慢吞吞的行軍扎營,但兩年多軍人生涯告訴周小旗,上面一定會有大動作!
什么大動作,周小旗不知道,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見巴音遲遲沒有回來,周小旗眉頭緊緊皺著,心里嘀咕三里鋪這一帶莫非真的有建奴大軍?
之前,偵察工作一直是由騎兵在組織進行,可是最近騎兵的哨探遭到了建州韃子的瘋狂阻擊,上面不得不進行調整,利用寬甸地區密集的河道進行潛伏偵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前面的草叢突然一動,就在眾人的心都要從嗓子眼跳出來時,巴音的腦袋從草叢中露了出來,然后迅速爬了過來壓低聲音對周小旗道:“隊長,前面約摸一里處有條路,路邊上拴著幾匹馬,離得遠,看不清,應該是蠻子的探馬。”
聽了這話,金三順忙低聲道:“隊長,既然發現了建州蠻子,咱們這就回去稟報吧。”
周小旗卻搖搖頭道:“不行,我們的任務是探出韃子正白旗的具體位置,現在只發現幾個探馬,還不知道是正白旗的還是鑲白旗的,這樣回去怎么報?”
有個士兵想了想,道:“隊長,要是就這幾個建奴,那不如咱們摸上去,逮個活口問問?”
這個提議讓眾人聽了都是心熱,周小旗當然也沒意見,他也想立下功勞升個總旗干干。當下便帶著他們往巴音先前去的那地方爬去,準備瞅準時機就動手。
幾人剛爬到地方,還沒等他們往路邊摸去,突然就聽見遠處傳來馬蹄聲,周小旗臉色一變,揮手讓大伙別動。眾人沒想出此變故,一個個都是緊緊貼在地面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夜色之中,前面路邊拴馬喂料的那幾個金兵已經翻身上馬,在他們北面不遠處,上百騎正奔過來。而在更遠的后面,分明就有大隊人馬正往這邊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