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下來,多爾尼已經精疲力盡,周遭的人馬殘肢和時不時踩到的內臟讓這個年輕的金兵對戰爭有了新的認識。
在此之前,他只跟隨所在牛錄到老林子抓過野人,那些連鐵器都沒有的野人可是連反抗能力都沒有的。
太慘了,太殘酷了……
“塔克叔,這些人的阿瑪和額娘知道他們兒子死了,一定很傷心。”
被多爾尼稱為塔克叔的是第十二牛錄的壯大,這是一個相當于明軍小旗的軍官。
不過十二牛錄的人是原來的輝發部俘虜,并非老建州,所以他們的裝備很差,沒有馬匹,打仗的時候多是負責推盾車,架云梯,和漢人阿哈做些打掃戰場的事。
如現在這般救人抬尸十二牛錄不干誰干?老建州們可受不了臭味。
塔克叔拿布擦了擦手,坐了下來,悶聲道:“當兵哪能不死人,你應該慶幸人家看不上我們十二牛錄,不然死的就是你了。”
多爾尼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看著塔克叔:“我們不也是明國人么,汗王他一直替明國護衛著建州,怎么就突然和明軍打起來了?.....如果不打仗的話,這些人就還活的好好的。”最后那句聽著很是傷感。
“不要亂說話,”
塔克叔瞪了眼多爾尼,想斥他兩句,但終歸沒有這樣做,而是輕聲說道:“多爾尼,你不要亂想,上面叫我們干什么就干什么.....聽說汗王的父祖都被明軍殺害了,所以明朝就是我們的敵人。”
塔克叔不希望多爾尼胡思亂想,不想多爾尼卻撇了撇嘴:“那又關我們什么事?我們和明國人又沒仇。”
塔克叔愣了一下:是啊,我們和明朝有什么仇什么怨?
........
十二牛錄累了大半天終于將傷兵和尸體弄了回來。
最后一批金兵撤走時,明軍營中竟傳出歡呼聲,想來是因為終于可以不用聞臭味了吧。
阿拜命令將抬下來的尸體就地火化,快五月的天了尸體可沒法保存。
女真人不像漢人一樣講究葉落歸根,入土為安,所以沒有人反對旗主的決定。
尸體火化時,有隨軍的薩滿法師圍著火堆跳大神,這讓活著的人感到了一絲安定。
死人好辦,活人卻難。
軍中沒有那么多郎中,也沒有足夠的藥材,只能安排人將受傷的這幾百人先送到長甸,之后再送回黑圖阿拉。否則這些傷兵會有很多人因為得不到救治而死去。
兩個甲喇的傷兵加一起有五六百人,這么多傷員送到都城,肯定會讓黑圖阿拉感到恐慌,但阿拜已顧不上了。
明軍又派人來了。
這次來的明使還是上次那個打白旗的士兵,他向阿拜轉達了蕭將軍的意思——明軍希望金軍能夠讓出南返道路。
“我軍將于明日拔營返回義州,若貴軍不肯讓路,我軍只能和你們刀矛相見,殺出一條血路!”
充任使者的明軍士兵一點都不害怕阿拜,眼神之中都有著不屑。
雖然憤怒明軍一小兵都敢如此蔑視自己,阿拜卻沒有殺掉這人的念頭。他還是有點肚量的。
“你叫什么名字?”
阿拜饒有興趣的看著那個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明軍小兵。
對方愣了一下,遲疑片刻高聲道:“我叫施大勇,大明直隸昌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