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專注睨她,根根長睫細密垂落,漆深黑眸中暗流洶涌。
他收斂一貫的不正經痞氣,嗓音沉緩而低醇,一字一頓都顯出繾綣。
不正經人的正經起來,殺傷力倍增。
有那么一瞬間,倪裳覺得空氣都靜止了。
思緒和呼吸也一齊停滯。
唯有一顆心,陷落溫柔網。
她無力回應,只能垂頭盯著小貓耳朵旁邊的一塊黑點,睫尖顫動不停。
身前的男人也在沉默,高大的身軀慢悠悠往前晃了一步,屬于他的氣息和陰影籠罩她。
男人骨節分明的大手抬起來,寸寸靠近她懷抱,不知道是要擼貓還是——
小奶牛突然一個激靈,嗖地從倪裳懷里跳下來,喵喵叫著去追一只蜜蜂了。
倪裳抬眸看了男人一眼,有些不自然地抱起胳膊,阻隔空落落的懷抱。
炎馳放下手,似是無奈地扯了下唇邊。
“餓了沒,想吃什么?”他打破有些尷尬的曖昧。
倪裳心神稍定,反問:“你們家有什么啊?”
男人挑眉:“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倪裳:“……”
他這么說,她反而更不知道要吃什么了。
看出女孩的茫然,炎馳垂眸想了片刻,問:“上次吃的那羊排,還想吃么?”
倪裳心下微動,轉念又搖搖頭:“去酒店也太遠了。”
“不過去,叫人把肉送過來。”男人摸出手機發消息,“我給你烤。”
倪裳有點意外:“在家也能烤嗎?”
炎馳嗤聲,撩眼皮睇她一眼:“你馳哥烤的不比外面的差。”
倪裳扁扁嘴,無聲輕“切”了下。
男人發完消息,轉身走到臺球桌邊,彎腰拖出一只烤爐。
是那種燒炭的家用圓烤爐——看見這種爐子,倪裳莫名有種野營的恣意和期待感。
炎馳老練裝好烤爐,又從桌下鉗出幾塊黑炭來。
“對了,那條裙子——”他指的是女孩很看重那條月華裙,“也是你太爺留下的吧?”
“對。”倪裳點點頭,走過去坐到男人身邊,“那是條正兒八經的清代月華裙,上面的刺繡啊,古法染色工藝都很值得研究。”
她頓了下,繼續:“更重要的是,那條裙子,對太爺爺來說意義非凡。”
炎馳側眸:“嗯?”
倪裳輕嘆,娓娓道來。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倪老爺子生于民國初,跟養父學做手藝時,正趕上旗袍打破旗裝束縛,成為時裝新寵。不管名媛小姐,還是太太夫人,都樂于做幾身旗袍趕時髦,倪家的手藝人也得以常跟各種權貴打交道。
有次,倪向黎跟養父上門去一位參領家裁料子,見到參領家的小姐,他驚為天人。
小姐也對清雋溫雅的少年人很有好感。雙方克己守禮,卻攔不住情愫橫生。
一位是高官家的女兒,而百年后的旗袍大師,在當時就是個窮學徒,還是孤兒。兩人完全云泥之別。
參領知道后大怒,火速給自家小姐許了夫家。
那個小姐也是個剛烈性子,反抗不成,便偷走了她爸爸的槍,在結婚前夜一槍崩了自己的腦袋。
走的時候還穿著心上人給她做的旗袍。
倪向黎知道后大慟。
心上佳人把命喪,他發誓終生不娶守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