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村口回來,余飛看著天上的云,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她家的棉田里。
放眼望去,除了她家承包的這些棉田,村里已經沒有種棉花的了。村子里沒了肯干活的年輕人,老人們想干也干不動,空著長草的田地自然就多了。
此時還沒到播種的時候,棉田里剩了些沒撿拾干凈的棉花桿,余飛像小時候一樣,在自家田地里彎腰撿了起來。
余飛記得小學的時候,每年過了十月,棉花就沒有了。她們三兄妹每天放學后都要過來先把地里的棉花桿給拔出來,捆成一捆捆的再拖回家放著,等冬天時作為燒炕烤火的火柴。
以前村子里種棉花的人多,每家每戶都會把棉花桿拉回去放在門口。村里的孩子們便會躲在這些小山似的棉花桿后面玩捉迷藏。余飛記得好幾次她藏著藏著就睡著了,每次都是她爸打著手電筒去挨個“小山”后找她,再把她背回家。
拿著這些棉花桿,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生長過程中,始終都貫穿著棉花的痕跡。
從懂事開始,她就跟在父親后面,在棉田里看著他如何侍弄棉花。再大一點,她就知道他們一家人吃穿和她上學的費用,都是這些棉田帶來的。
在她大學畢業留在海城工作那年,他爸從他們家棉田里親手摘了自己種的最好的棉花,打了一床又大又暖和的棉被,說是留給她出嫁的嫁妝。
如今她別說嫁掉,男朋友都還沒有。還兜兜轉轉,她從海城又回到了這片棉田。這里是她的根,也是她新農人之路的開始。
她知道這條路不好走,但她的父輩已經給她做了榜樣。
父親雖然是個莊稼人,卻有著大多數莊稼人沒有的細膩。她以前曾經問過父親,為什么只有他們家的棉花種得最好,父親告訴她,棉花是要用心呵護的,不細心的農民,種不出好棉花。
余飛把粗糙的棉花桿捆成一捆,恍惚間,時光仿佛倒流,回到了她扎著兩條小辮子,在棉花田里奔跑的歲月。
舊日里那些美好的,滿懷著希望的情感清晰的噴涌出來。她記得每一季棉花從播種,耕種再到收獲的喜悅心情,也記得棉花在生長過程中帶給他們家的每一個喜怒哀樂的瞬間。
如果說之前她決定留在家里種棉花是無奈之舉,那這一刻,她已經從心底接受了這個決定。
余飛不是個說說而已的人,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才不會丟了父親的臉。
等余飛拿著兩捆棉花桿回到家,發現二叔已經在門口等著她了。
“二叔,你找我?”余飛有些意外。
二叔扔掉已經抽到煙屁股的煙,用腳在上面碾了碾:“嗯,想跟你說件事。”
“行,進屋喝口水。”
“不了,就幾句話,說完就走。”
余飛站定,看著二叔:“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