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克萊恩驚疑不定的時候,他注意到奧黛麗閉上了眼睛。
她在做心理暗示。一切還沒結束……克萊恩頓時有了明悟。
他安靜地等待著,下意識地抓著椅子的扶手。直到奧黛麗終于睜開眼,輕輕舒了口氣。
她寶石般的綠眼睛中,盛滿了后怕。
這次看上去是好了……不過克萊恩并未徹底放心,又抓出枚硬幣拋了一次。
他得到了危險暫時退去,但并未根除的答案。
是灰霧起到了屏蔽的作用……我這個“愚者”還是有點用的……克萊恩放松了緊繃的身體,變換了一下坐姿,一邊把自己的聲音和高背椅上的“愚者”抽象符號短暫地嫁接在了一起。
他沉聲問道:“發生了什么?”
還在驚悸中的奧黛麗明顯愣了愣。她瞪著眼看向長桌上方:“‘愚者’先生?”
她的表情有點受寵若驚。
看來我沒在她心目中變成恐怖的邪神啊……不過這都是小事。克萊恩全神貫注地看著奧黛麗,聽著她收斂了驚訝,保留了茫然:
“尊敬的‘愚者’先生,我其實也不完全明白。但我非常確定的一點是,我剛才發生的變化,都是我的信徒帶來的影響。”
什么?
克萊恩愣了。這完全超出了他的神秘學知識范疇。
我只知道,錨會污染自我認知,還是第一次聽說,錨會讓人變得冷漠……
奧黛麗其實同樣感到困惑:
“許多位存在都曾教導過我,信徒廣泛被用作錨,是用來形成相應的形象對抗神性,以及讓神話生物體會人類情感的。這不可能出錯。”
“但是剛才,當我由于非凡能力和信徒力量的自發交互,感受到信徒的情緒,洞察他們的人生之后,我產生了一種……”她斟酌著給出了一個形容,“一種厭倦的感覺。”
“我慢慢覺得,他們抱有的那些情緒,他們經歷的那些人生,其實都沒有什么不同。這就像當初索羅亞斯德先生說的那樣,把相同的人性塞進不同的人生里。”
“這不是我的新發現,這是我本就認同了、接受了、有了自己的體會的事實。但是,當我同時洞察所有人,當我同時被成百上千的人,每個人的一生所經歷的所有情緒沖刷時,這樣的認知,令我產生了對情緒波動的厭倦。”
“我開始覺得,既然什么都是一樣的,我為什么不安安靜靜地保持平靜呢?”
“當我產生了這樣的想法,我自然而然地從他們的情緒中脫離了出來,變得冷眼旁觀。在這樣的狀態下,我對自己也變得冷眼旁觀了。因為我的人生,本質上也沒有什么特殊。”
說這些的時候,因為不得不重溫剛才的感受,她的神色難以遏制地重新變得冷淡。對此,奧黛麗只能等待一段話結束后,重新做一次自我催眠。
看得克萊恩有點心疼。
奧黛麗接著說道:
“在剛剛那段時間里,我明明覺得這樣的狀態不對勁,很像是失去人性、被神性主導的狀態,可是我感覺不到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