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甚要救你們?你們又不是我關進來的。”
那語氣,要多悠閑有多悠閑,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年輕弟子們嗡地炸鍋了。在這樣的雜亂低語中,胖弟子帶著暴怒,尖聲叫道:
“那你他娘的放什么屁!”
就是啊!不救人在這放什么屁?看熱鬧有意思嗎?
就在這樣帶著怒火的混亂罵聲中,一道瘦長如竹竿的身影,緩緩地從陰影深處走出,站到了牢房的鐵柵欄外,站到了被牢房小窗透進的陽光照亮的區域。
他撣了撣自己的袍角——那件衣袍頗為精致華貴,竟然已經不是他清晨時穿的那身,干硬板結的弟子服。他的胸口似乎掛著什么吊飾,以至于衣物有所突起。
龍開念沒骨頭般地靠在了牢門上,臉上是毫不受罵聲影響的笑容:
“因為——”他舉高了手中的事物。在所有人下意識的屏息中,金屬碰撞的嘩啦聲響那么清晰:
“我有牢門的鑰匙啊。”
吸氣聲那么整齊。
龍開念滿意地笑了:
“怎樣?爾等可想出來?求我啊!”
在短暫的寂靜后,牢房里猛地爆開了聲音。
有怒罵的,有真的上前懇求的,嗡嗡一片誰也不能聽清。然而龍開念不為所動,只是噙著愉悅的笑意,更換了一個更加舒適的倚靠姿勢,一上一下地拋著那串鑰匙。
這一刻。饒是那些心懷戒備的年長弟子,也不得不在心底罵了一句:這瘋子是真的欠揍!
不能再讓他這樣鬧下去了!
龍開念背后那間牢房的角落里,一位已屆中年的弟子,猛地站起喝道:
“都住口!”
在驚怔帶來的安靜中,那位中年弟子怒道:
“龍開念,你既然頻頻現身,可也該交待一番,你究竟效力于哪個邪魔歪道,才逃脫了冥君的神罰?”
這句話,問愣了所有想要出逃的人。
龍開念勾起了一個了然的笑容。
這樣的發展,早就寫在了他們預先設想好的劇本之中。
他慢悠悠地轉過了身,拋著鑰匙,歪著頭看向那中年弟子。
這位師兄他認得,姓張,掌管弟子起居坐臥、禮儀進退的。當年爹出事之前,他沒少嫌棄自己坐沒坐相,站沒站相,以至于龍開念早就養成了看到他就心生厭煩的條件反射。
至于龍淵出事之后,自己被關起來之前,那教訓自然就更多了。
龍開念想著這些往事,嘲諷已經到了嘴邊。
他頓住了。
他突然想起,這位師兄的妻子,那位負責掌管后廚事務的于師姐,常常在自己偷跑進廚房時,將藏好的點心塞到自己的手里。
仔細想想,那個時候,他倆便已經結為道侶了吧?這么多年下來,是不是孩子都大了?
張師兄在我爹晉升首座之后,沒有因此對我賠上小心,反倒更加嚴厲起來,這也是真心期望我好的啊……
龍開念的臉短暫地扭曲了一下,隨即更換表情,吞下了那些嘲諷,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笑容:
“師兄這話可就說錯了。”
“我所效力之人,便是他太乙救苦天尊聽了,也不敢說上一句邪魔歪道。”
此話一出,一雙雙眼睛紛紛瞪大。
這龍開念,他是承認了自己有另外的效忠之人,承認了那人助他抵抗了冥君的神罰,承認了他頻頻現身,就是有所謀劃!
在這樣驚疑不定、情緒復雜的一道道目光中,龍開念輕輕笑了一聲:
“此人呢,年輕弟子或許不知曉。但張師兄你,必定不敢對她有絲毫冒犯。”
他捋直身體,擺正腦袋,往日嬉皮笑臉的面容一旦嚴肅起來,竟然有了幾分莊嚴:
“她便是,道祖座下真傳二弟子。”
“清池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