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走吧,我們去那邊看看。”
身后,車輪劃過路面的轱轆聲響起,路經時和褚任一直在原地等待。
“回來了,”路經時道,“疑惑解開了嗎”
“解開了,”三人繼續向前走,安瀾說,“原來這里的孟婆湯是讓鬼逃避煩惱的一種藥,忘掉自己不歡喜的,剩下自己所傾心的。”
說著感嘆道“現在竟然連鬼都會在意外貌了。”她將剛才與黑白二鬼的說話內容簡單復述了一遍。
路經時說“鬼在成為鬼之前,是人。當人變成了鬼,反而會更加單純,人心所欲而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成了鬼之后,就都能說出口。鬼,就是人心。
他示意安瀾看向周圍,繼續說“你看街上的這些鬼,有丑有美,看起來與人無異,但這些并不是他們生前的樣子,他們如今的樣貌皆由心所化,生前是大善人的,做鬼之后面如白玉,生前是大惡人的,做鬼之后獅頭蛇首。做了鬼,就再也不能像人一樣,掩飾內心的污穢,夸張嘴上的功德。走一遭鬼市,就能看盡世間百相。”
“但是,”安瀾疑惑地看著某些飛揚的尾巴,說,“我看那些即便生的貌若潘安的鬼,身上也有獸的形狀,這是怎么回事”
有些鬼即便面貌正常些,但不是屁股后面吊了根尾巴,就是手掌上長絨毛,抑或人臉上有一雙尖尖的獸耳,諸如此類,幾乎沒有例外。
路經時道“因為,沒有人是真正的善人。有些人生前做了許多好事,但目的并不單純,有的以小錢賺名利,有的花大錢買聲望,所求皆不是純善,歸根結底,行善只為獲取更大的利。”
他一邊往前走,一邊說,褚任跟在他身后,安靜地聽。
安瀾走馬觀花般逡巡周圍,若有所思道“所以,這些陰暗的心思,即便沒有表現在臉上,也會在其他部位露出破綻。鬼的形狀就是為了告訴人,人可以自欺欺人,卻不能期滿老天爺。”
路經時沒有回話,只是嘴角勾了勾。
安瀾繼續說“那如此說來,這些身前的大善人豈不是比惡人還不如。”
這時,褚任略帶諷刺地說“人類有一句俗話,狐貍尾巴露出來了,人生前隱藏的尾巴,死后總會顯形,至于是狐貍尾巴還是老虎尾巴,都一樣,不都是尾巴嗎。
“不過既然做了鬼,為人時所有的一切都成了過眼云煙,但問題是,他們身上的破綻始終提醒著他們,他們曾經的妄行,于是有的鬼承受不了,選擇一碗孟婆湯忘記。
“孟婆湯雖然取名為孟婆湯,不過為了應景罷了,其原料不過是一種能讓鬼暫時失憶的,一種名叫紫幻草的草藥,不僅治標不治本,而且還有副作用。他們忘了一次,又會想起一次,循環往復,一次比一比感到罪孽深重,一次比一次感到羞愧難當,直到他們徹底消失的那一天。”
“所以,”路經時看著她說,“鬼市,還有一個名字煉心之境。”
安瀾琢磨著這幾個字“煉心之境,倒是吻合。”
路經時說“能進入煉心之境的鬼,都是還有良知的鬼,他們盼望洗凈罪孽,以后有機會重新投胎做人,所以他們選擇進入煉心之境,煉凈邪惡。這里的鬼,皆自愿進入此地,甘愿受盡煉心之苦。”
安瀾仿佛有所啟發,若有所思道“人臉獸臉又有何區別,人類妖怪又有何差異,世人都犯罪,沒有全然的人。”
“但這里的鬼,終歸還有希望。”褚任在一旁說。
安瀾暗暗咋舌,笑說“這鬼市,還真有意思哈。”
她又問“那鬼母在這里,也來煉心的”不會吧。
“不是,”路經時道,“在煉心之境形成以前,鬼母就在這里了。傳說中的某日,群鬼聚集此地,忽然天光大開,煉心之境始成。當初,盤古星還屬于人類聯邦的時候,鬼市一直被列為禁地。”
他的話透露出兩點重要信息。
首先,鬼市其實為先天之所,并非人為。
其次,路經時占據盤古星系之后,這里才重新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