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自有規則,”這時,路經時說道,“我們進得來,是因為造物主造這里的時候,就允許我們進來,而鬼怪進不來,也是一開始就定下的。”
這就有些玄乎了,安瀾心想,但除此之后,再沒有任何可解釋的話能夠解釋這一切了。
她心中忽然興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拜服感。
安瀾逡巡周圍,見四周以他們為中心,層層疊疊數不清的沉睡靈魂,這些靈魂沒有意識,也就沒有攻擊性,更沒有任何詭邪之氣,就像被煉凈的銀,純粹到沒有雜質。
這里,不僅是魂魄的喪葬場,還是魂魄的洗滌之地。
在這里,靈魂中的一切臟污都被洗凈。
舉無情還在魂魄中穿梭,忽然,他停在了第五層中間的位置,本體也幻化成人的模樣。
在他的面前,站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女人魂魄。女人閉著眼,頭發垂落在肩頭,安靜地沉睡著。舉無情伸手撫摸她的臉頰,卻從她的頰中穿了過去。他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再看向女子,面上含著既悲又喜且滿足的微笑。
“舉無情,”安瀾輕聲喚道,“我們該走了。”
舉無情背對著他們,沒有動彈。
安瀾正欲再喚,卻聽鬼母道“這鬼想留下來,不走了。”
安瀾轉首看了她一眼,又轉向舉無情。這時,舉無情才轉身看向安瀾。
安瀾只感覺腦中一根緊繃的弦忽然一松,就聽舉無情說“你我之間的約已經完成,你走吧,我要留在這里。”
安瀾面色一沉,他若留在這里,最終的會跟這里所有的魂魄一樣,變得無知無覺,成為這眾多魂魄中的一員。
“你”安瀾正欲說什么,卻被無羈按住了肩膀。
無羈說“他的選擇,你不用干預。”
安瀾心中忽起悲鳴,不知怎的眼眶也感到濕潤,這股情緒來得無影無蹤,像沒有源頭似的。
也許因為舉無請與她定約已久,也許因為他們相識多日,如今見他選擇留在這里,面對那已經可以預料的結局,剎那間,她就起了情緒。
但是她知道,她勸不了,也勸不動。
每個人都有選擇的自由,選擇生,選擇死,都是自由,這是別人沒法干預的。
她像是猝然想到了什么,對無羈說“母親會不會也”
“不會”無羈料到了她想說的話,斷然道,“你母親還活著,相信我。”
聞言,安瀾就像定了心似的,疾跳的心又恢復了平靜。她轉身再看向舉無情,見他站在女子魂魄的身邊,手掌貼著她的手掌,臨摹著五指相扣的假象。
但兩個都是無形的魂魄,如兩股風在空中相遇,又怎會有實在的碰觸呢。
但舉無情樂在其中,渾然忘我,仿佛與心愛的人靈魂合一。
安瀾轉過眼不忍再看,收回燃犀,說“我們走。”說罷帶頭往前沖,再不回頭看一眼。
饕餮在前開路,不盡木緊跟她身旁,一獸一精似乎感覺她心底的悲傷,皆老老實實地沒有多余動作。
直到,他們到達寂靜之地的最深處。
前面沒路了。
就在剛才,一門心思往前的饕餮突然被一層無形的屏障反彈了回來,被安瀾伸手接了一把才站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