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重影,耳中是幻聽,腦袋里千百種念頭紛繁交雜,暗巷里有白光,但現在明明是夜里。
他用力地甩了甩頭。
英國人偏愛高裝藥的爆炸。
他們在世界大戰往地雷里填過400公斤火藥,在陷阱埋過成百上千噸炸彈,就連該死的手雷都造得比別人大一圈。
米爾斯“菠蘿”手雷,可不僅僅是一枚長得像菠蘿的手雷而已。
尼爾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低聲嘟囔著:“趴下張嘴捂耳朵,趴下張嘴捂耳朵。要記得是捂耳朵,不是換彈匣。”
他拉開槍拴,靠著墻喘勻了氣。
那只怪物怎么樣了?
偌大一枚手雷貼在那團果凍上爆炸,雖然肯定不如在嘴里爆炸效果拔群,但效果應該也不會太差。
怪物沒有追上來就是證據。
尼爾緊了緊手里的槍,小心翼翼地挪向墻尾。
短短的三五米路他挪了近十步,直到眼前的重影徹底消失,耳旁再也沒人念叨,他呼一聲跨步瞄準。
怪物消失了。
逼仄陰暗的背巷里有一大團焦黑的痕跡,扭曲的破片扎滿了木墻,除此二者,地上只有那種濡潤的怪異的水漬和大團大團散發著腥臭的污血。
水漬和污血延伸向同一個方向。
尼爾壓著槍跟著走,最后在一個打開的窨井走到了這一團痕跡的盡頭。
“看來零距離爆炸炸不死它。”尼爾掃了眼邊上的污血,“至少不會當場死亡。”
他繼續向前,順著暗巷拐往獸醫站的正后。
四周很安靜。
尼爾已經很久沒聽到哨聲和拜亞基扇動翅膀的風聲,酒吧里沒有人跑出來,四周僅有的房子和墓地也沒有好熱鬧的爬出來圍觀。
這或許是因為酒吧本來就是縱情聲色的嘈雜地方,尼爾猜區區一顆手雷還不足以把酒客們的夢打碎。
但洛伊也沒有追上來。
她和尼爾一起目睹了拜亞基升空,看到怪物和被包成繭的朋友,也看到尼爾追進暗巷。
然而她卻沒有追上來。
她或許被嚇跑了,或許去叫人了,或許順手被拜亞基或果凍怪一起逮去了。
這很有可能。
因為尼爾花了至少三四分鐘來消化手雷的沖擊,這點時間足夠發生許多事情。
尼爾一邊想著,一邊拐出最后的鈍彎……一副地獄般的場景呈現在他的面前。
背巷的地上鋪滿了血,到處散落著新鮮的光澤的腸子和內臟。
那些內臟都是完整且獨立的,既沒有連接的血管,也沒有糾纏的神經,就像被人細致地清洗了一變,變成了最鮮活最精致的模型。
洛伊躺在這一大堆肉模型和血的中間,抱著一個挺翹的露著一大截慘白脊柱的男人屁股,就像住在紅房子里的女孩抱著心愛的抱枕入眠,睡得正香。
還有個肥胖的禿頂老頭倒在不遠處,口吐著白沫,半睜著完全見不到眼珠的眼白。
他大概是被嚇昏了,毫無疑問。
尼爾捂著鼻子收起槍,小心地避開地上那些內臟和其他雜碎,一路走到洛伊的身邊。
啪!
他直接抬起巴掌,抽得干脆而且響亮。
女孩的臉紅開來,迷迷糊糊睜眼起身,小嘴癟著,淚眼汪汪。
她先看清了尼爾,繼而看清了周遭。
眼淚一下就縮回去,她呼一聲站起來,抱著那個挺翹的屁股一臉慘白。
“我……我不是……我沒有……我只是想救……”
“有會飛的怪物……我抱著腿……班抱著我的腿……怪物拼命地飛……我們掛在下面……然后……然后……”
她斷斷續續地說話,打著結巴辯解,尼爾沒有做任何回應,只是走近了,溫柔地摘掉留在她頭發上的半截不知是食管還是氣管的長管子,理所當然地把那個屁股接過來。
“你做得很好。”尼爾溫言說,“你搶回了半個朋友,相比于那些失蹤的人,他至少有一部分能躺進墓穴,而且還是一大部分。”
他把那個屁股放在胖老頭的懷里,幫老頭摟住它,然后脫下風衣罩在洛伊身上,遮住她身上澆透的血水。
“不過我們該走了。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引人注目,那會讓它們會很快找到你。至于說被找到的結果,地上,你和我一起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