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就像是主動跑出來承受酷刑,徹骨的疼痛從肩頭彌漫到整個肩膀,疼得他冷汗直冒,半張臉都在抽搐。
他想把受傷的肩膀扯掉,可是理智告訴他那里只有挫傷和擦傷,截肢不值得,很不值得。
尼爾決定放過自己的手。
他喘著氣站起來,左肩依舊無力,抬不起,擺不開,像斷掉一樣垂在面前,每晃一下都刻骨銘心。
他強忍著把手塞進口袋,幫住自己的手掌抓住布料。
痛感終于減輕了……
痛感減輕了,思維復活了,他的腦子里跳出萊恩墜湖的畫面,有無數的不可名狀的信徒在撲向萊恩……
救人!
他從懷里掏出槍,擦著皮帶的金屬扣咔噠上膛。
萊恩在哪!
他抬起頭……
這是一片純粹陌生的地方,粉紅色的天空有黑星閃耀,成百上千純白色的尖塔直沖云霄。
到處都是霧,淡淡的飄搖的七彩的霧游蕩在這里的角角和落落。
地面是奶白色像漢白玉一樣的大理石磚,一塊一塊嚴絲合縫,遠近有雕欄,有高臺,有房舍,有無人的清冷的街巷。
他知道他就站在撞傷肩膀的大樹邊,可大樹不見蹤影。
他知道剛才的滑行揚起了沙塵,可他看不見沙塵。
他知道被重創的拜亞基就在十米左右的地方,可方向在哪,拜亞基在哪?
他看不到,他聽不到,他聞不到。
惡毒的難以忍受的尸臭本該是拜亞基最讓人難以忽略的特征,可他的鼻尖只有馨香。
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幽遠的花香,花在哪?
在卡爾克薩!
尼爾深吸了一口氣,抬起槍托對著自己的傷肩猛地一砸。
排山倒海般的疼痛讓他的眼前一陣陣發黑,讓他確認了一件事情。
這一下……純粹是白砸的!
如果這是幻覺,剛才疼成那樣都沒清醒的幻覺這一下也砸不醒。
如果這不是幻覺……
這里是哪?
尼爾皺緊了眉頭,伸出手去觸摸記憶中樹的方向。
他摸到了樹,在白玉廣場的虛空中摸到了百年老樹的龜裂和皺紋,哪怕眼睛看不到,鼻子聞不到,但指尖還是能感受到,就像一堵粗糙的空氣的墻。
這里還是湖心島,不是卡爾克薩。
卡爾克薩還沒有降臨,只是幻象真實得可怕。
該去哪里找萊恩?
尼爾沉思著,剛才那一摔摔沒了他的方向感,他知道萊恩在他的東南方,只是不知道究竟哪里才是東南方。
高低?
尼爾突然想到。
他在門的方向墜機,門在島的東南,那個位置有段上坡,因此只要順著下坡走,他就能離開島,離開幻象的范圍。
問題是哪是下坡……
尼爾試著挑選一個方向走了一段,腳既沒有伸,也沒有縮,就像是走在平地……
難道只能隨便挑個方向?
祭壇在島的中心,那里降臨了王座的幻象,千塔拱衛著王座,所以塔在島的邊沿……
往最近的塔走!
尼爾拿定了主意,邁開步子,像盲人一樣摸著空氣,一路挪向塔的方向。
可他無論如何也接近不了塔。
塔永遠在遠處,王座永遠在身后,向后一直是白玉的廣場和華美的雕欄,就像他在前進,廣場也在前進。
幻象在干擾他的方向感!
尼爾知道磁場可以做到這種事情,可以讓人以為向前,實際上卻在一塊狹小的區域中不停轉圈。
他已經走了五分鐘,已經離開墜機地兩三百米,他再也找不回墜機的地方,也不可能再知道自己在哪。
“該死的迷宮……”
尼爾咬牙切齒地舉起槍:“丹尼爾.斯維恩,既然你不想我離開,那就別怪我來找你!”
“這是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