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津做了場噩夢,夢見月色下的那支箭對準了公主的腦袋,而他卻死活發不出聲音。
他大喊著坐起身,又因身上的傷,重重地摔在床上,疼的緊皺眉頭,就連那雙野性難訓的眼睛也難得地露出幾分怯意。
他側過頭,正想看看這是哪里,恰好對上了那雙略顯涼薄的墨眸。
“公主?”他詫異地眨了眨眼,捂著傷口就要起身。
“你傷的重,躺著吧。”
早在他睜眼坐起身的時候,姜未眠立刻收回了手,凝神屏息地盯著他,就想看看他究竟幾時才能發現自己。
老實說,自從爹娘死后,她看淡了一切,說服別人也說服自己,從今往后,對任何人都只有利用和算計,她也不再相信真會有人死心塌地地為自己賣命。
事實上,就連谷瑟和余甘,也是奉趙家之命,才來保護她的。
可這個傻子,昨天晚上,竟是連命都不要了,是怕她死了,再次淪落為奴隸,還是……
這種時候,她總忍不住往好的方面想,卻又怕一次次地讓自己失望。
她轉動輪椅背過身,藏起隱隱表露的懦弱,冷聲斥道:“下次要是再像昨晚那樣莽撞,你就走吧。”
她寧愿出現在她身邊的,是二皇子那樣帶著目的接近她的人,而不是這種,連性命都不顧的傻子。
傻子,往往是要吃苦頭的。
黎津慢慢低下頭,聽到“走”這個字,心中莫名涌起一陣恐慌。
“公主別趕我,別趕屬下走,屬下以后一定聽話,一定聽話。”
他眼一抬,瞧見距離他不過半米的衣袖,伸手想去拽,手伸到一半,又立即縮了回去。
“聽話就好,”姜未眠背對著,倒是沒發現他的小動作,“之前說過,即便出了宮,也得每日練字,落下一天,罰抄一千遍,你好好算算你要抄多少,等養好了傷,給我慢慢補。”
話落,來給黎津換藥的杜太醫徑直推門進來,沒料到她在這兒,多少有些意外。
正打算先退出去,卻聽對方道:“來給他換藥吧,本公主也該走了。”
姜未眠不作停留,推著輪椅離開,剛出院門,好不容易逃離二小姐魔爪的谷瑟,喘著粗氣找了過來。
“您怎么出來了?”她順勢走到身后,推動輪椅。
不經意地回頭,瞥了眼身后的偏院,莫非……公主是來看黎津的?
如此一想,圓鼓鼓的包子臉,瞬間像是充了氣的氣球,隨時就要爆炸。
“公主對黎津可真好。”比對她還要好。
谷瑟越發覺得,她此生做的最錯誤的決定,就是暗搓搓地慫恿主子收下黎津。
吃的比她多,還沒她有用,偶爾還會惹主子生氣,有什么好的。
姜未眠不用回頭,也知道這丫頭又在吃黎津的醋,搖了搖頭,漫不經心地道:“桌上的棗泥糕,也不知被誰給吃了。”
一句話,身后頓時沒了聲響。
“你若喜歡,叫廚房再做些,受了傷該好好補補。”姜未眠隨即又道了一句。
輪椅陡然停下,一張糯糯的圓臉湊了過來,滿眼得意地彎著,“屬下就知道,主子最疼屬下了,不過……”
她還是有些膈應那個黎津,分走了主子的注意力,“主子過了年該有十三了,男女七歲不同席,主子得注意跟黎津之間的距離,要是被有心人瞧見,又有閑話可說了。”
她說這話,雖有私心成分,也不全然都錯,哪怕是個侍衛,主子也得保持距離才行。
“好~聽你的。”
許是剛病了一場,精神頭略顯不足,這會兒不管谷瑟說什么,她都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