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照面姜佛桑就認出,這頭領分明是衙署通緝的逃犯汪二的堂兄弟,汪造。
汪二就是當初因包攬賦稅為程平所抓的黑石村一霸,去年開春后被派去修渠,擔泥時跌了一跤,竟至一命嗚呼。
百姓都道是蒼天有眼,汪造可不這么想,他認定是蕭元度下的毒手。
前有斷財之仇,后有殺兄之恨,汪造一直陰謀伺機報復。
“大旱之年”本是當初蕭元度讓富戶捐錢時信口胡謅的一句,不想竟一語成讖。
說大旱之年也不確切,應是水旱間作。
去歲,先是春雨過多,導致秧苗受損,五月間,整個九原郡的糧價都驟增。
許是上半年把要下的雨下完了,自那以后滴雨未落,幸而渠堰已經修成幾處,賴著上半年存的水,雖不能保全縣百姓,也勉強可保下一半來。
千難萬難熬到秋苗長出,又鬧了鼠害,以致秋禾大規模歉收,尤以縣北部為甚,其中就有黑石村,不少人家都鬧起了饑荒。
汪造趁機生風,先是在鄉民面前宣稱蕭元度已經豁免了大家的錢糧,今年無需再交稅賦。
然而交不交稅卻不是蕭元度說了算的。
賦稅之事一向是程平在負責。他知道大荒之年百姓度日艱難,有意向上官請示延緩,蕭元度也上了呈文,州郡卻遲遲沒有批復。
未獲準許,程平只能按期讓吏差去鄉里催征,還一再叮囑勿要勒逼太甚。
黑石村的人正高興今年不用納賦,看到吏差進村,只以為蕭元度出爾反爾。
“蕭縣令說話不算話,根本沒拿咱們當人別處都有水可溉,莊稼也只是比往年少收一點,唯有咱們北邊枯渴無救,以致顆粒物收蕭縣令分明是想逼咱們去死”
愿景泡湯的失望、饑荒帶來的絕望,又有汪造從旁言語煽動,村民竟持械抗交,還毆傷了多名吏差。
蕭元度心知有人居中搗鬼,立刻派人下鄉查拿。
差役趕到黑石村,汪造早已不知去向,村民有意幫其遮掩,面對問訊是一問三搖頭,甚至當差役準備返回時,還有村民朝他們偷擲磚石。
要是全由蕭元度說了算,賦稅能免他全給免了郡里壓著不批,他正窩火,眼下又發生這種事,當下恨不得把黑石村的人全抓了
氣歸氣,兩年歷練他早已不復初上任時的沖動,清楚那些鄉民也是遭人利用。
姜佛桑當時便提醒他“北部民眾遭饑受荒,食不果腹,又何以納賦已至不敷贍養,難免搶糧遏糶,勢不能不與官吏相抗。”
蕭元度思慮之后,擅自做主將受災嚴重之地的賦稅緩征至明年夏,同時決定開倉放糧。
州郡皆設有太倉,巫雄也有,逢大饑之年、谷價踴貴,便出倉谷與百姓吳友德在任時太倉被蛀了個空,蕭元度到任后雖囤積了一些,無奈饑口待食者眾,孰應給孰不應給,都應按例依期。
換言之,縣令也無權開倉,還是要向上請示,等州郡給出賑濟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