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有各人的選擇。不,其實她們也沒得選擇。
若然這是她們注定要走的路,只要不來妨礙她,她又何必橫加阻攔
這日,方婆來說魚鲊熟了。
“夏日天熱,七日竟得熟。”姜佛桑訝異之后,隨她去了庖室。
魚鲊須得選用大條的鯉魚,還要是鮮得帶蹦、極為肥實的那種,去鱗不去皮地切成塊狀,先擠干水分、浸上粗鹽與各類調料,再一層魚一層糝地密封在甕中。
蕭元度不知這些,滿以為死魚亦可。
也不是不行,就是要多廢些功夫,口感也略輸上一些。
方婆揭封之后,姜佛桑湊近甕口聞了聞,味甘微酸、隱帶酒香。
讓人撈了一塊上來,嘗后微點頭“質地緊密,竟也未影響多少。”
午食便是清粥魚鲊。
和往常一樣,姜佛桑命人往二堂送了一份。
侍女才要出院,姜素妝容嚴整地從廊屋出來,伸手要接食盒,“交給我罷。”
“這”侍女向主室看去。
姜素也隨之扭頭,看見姜佛桑立于廊下,面色一頓,不甚好意思地笑笑“女君無暇抽身,妾閑著無事,索性替女君走上一趟。”
關于那晚在人前“失言”一事,姜素已經找姜佛桑請過罪,態度誠懇依舊。
姜佛桑似乎也全然不介懷,“那就有勞素姬了。”
走在狹長無人的夾道上,姜素的心情是說不出的復雜。
作為姜氏旁枝,祖公那輩勉強也蓄有幾分家資,在洛邑也略有些體面,只可惜渡江南下以后,一切都成了泡影。
家資沒了、體面也沒了,只能與那些七拐八抹的族人報團取暖,依附姜氏嫡枝過活。
兒時自有記憶起,就是隨阿母登門打秋風。姜家太夫人樂于接濟族人,可是太夫人年歲大了,很快輪到駱氏掌家,再登門就要看臉色了,雖不至空手而歸,心里總不那么舒坦。
阿母每次去姜府,回去后都要撫著心口在榻上躺上許久,嘴里直罵駱氏狗眼看人低。
姜素也看不得阿母受辱,可每當她氣憤地說出“再別登姜家門了”這種話時,阿母又去捂她的嘴。
“我的兒,你還小,哪知道世間的難處你阿父沉湎于過去終日醉酒,你那兩個兄長眼看也是不成就的,娘就指望你了,將來姜氏沒準兒還有再起的一日,咱們走得勤些,以后也能借光給你說門好親事”
這一走就走了許多年。
姜家有兩個玉雪可愛的族妹,一個文靜,一個活潑,皆養得金尊玉貴,吃穿用度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在她們面前,姜素常常會生出一種卑怯的心理,就好比她們是天上的云,自己則是那溝渠里的污泥。姜素不敢讓她們拉自己的手,甚至不敢正眼看她們。
小族妹不會門縫里看人,每回去都很熱情的招待她,那些吃食、玩偶,都是她所不曾見過的。
她最初只是羨慕。
可人總會長大的,懂得了廉恥,這種羨慕也就變了味。
于是她再也不愛往姜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