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市小市走了一遍,客舍茶肆又坐了小半日,難聽的還有更難聽的話灌了滿耳朵,獨獨沒聽到半句姜女晨起所言。
百姓都在罵他,罵他是不知民間疾苦的狗官、昏官,罵他是不透光亮的黑漆皮燈,對上只言好事、對下只干壞事。
說他與范廣一丘之貉,甚至比前任巫雄令更貪婪、也比范廣更嚴酷;還說他熱衷剿匪并不是實心為了百姓,而是另一種斂財之法,匪寨里剿來的銀錢都被他侵吞了
“市井百姓無不額手稱慶,直贊夫主解民之所憂、消民之所愁,是天賜給巫雄的好官”
呵,怪道覺得此話古怪又刺耳,原來都是騙他的。
除了這些,姜女倒是再無半字虛編,一切正如她所言
從客舍出來,金烏已經西沉。
余溫猶在,蕭元度臉上卻似刮了股颶風,方才還青筋暴跳、怒意勃然,這會兒干干凈凈,窺不到半絲情緒。
休屠卻知曉,這是公子震怒的前兆。
“公子”
左縣尉派來的人方才尋至,休屠與其碰了個面,也印證了某些猜測,只不知該不該在此時說出口。
蕭元度冷瞥去一眼。
休屠再不敢遲疑“昨日四方寨投降匪眾中有一位屬下覺得頗為眼熟,經左縣尉連夜訊問核查,發現此人果是上月搶劫蔣家莊的那伙匪盜之一,劉立山的兄弟,劉立水。”
此人原本已被拿獲并且關押進大牢,竟然又出現在四方寨中。
“公子,看來你所料不錯,這個范廣果然通匪。”
蕭元度知道范廣不是個玩意兒,只當他是尋常逢迎拍馬之輩,用的又還算順手,暫時就沒動他。
剿匪之初,范廣屢屢阻撓,皆以他安危相勸,馬腳尚未全露。及至兩次剿匪走空,他才決定收拾此人。
四方寨之行,從布局之初就防著他,還有為他馬前卒的右縣尉。
只沒想到這個范廣遠比他以為的還要能耐,真是給了他好大一個驚喜
“回衙”
府兵先行回了衙署,將包括范縣丞在內的屬員書吏全都叫到了二堂上。
一群人各懷心思,有的提心吊膽,有的揣測紛紛,就見蕭元度衣帶當風,挾著雷霆之怒闊步走了進來。
范廣和往常一樣,滿臉堆笑迎上前“上”
一句上官未叫出口,被蕭元度當胸踹了一腳,凌空飛出老遠,重重砸在書案上,將案幾砸了個粉碎。
堂上眾人都懵了,可范廣不能懵。
他吐出一口血來,忍著鉆心劇痛翻身跪地,匍匐著爬向蕭元度“上官息怒,且容下官分辨”
“留著與閻王分辨去罷”
震怒中的蕭元度一字也不想聽他廢話,拔出埋鞘長刀就要砍殺了這個蠹吏。
范廣平日作威作福慣了,愿為其效力的皆得到重用,不愿與其同流合污的皆遭其排擠打壓,他有此下場人所樂見,堂上一時竟無人阻攔,他的那些狗腿子更是破了膽。
眼見凌厲罡風撲面而至,范廣嚇成了一灘爛泥,白眼一翻,直直昏死過去。
刀鋒在距他頭顱一寸之地驟停,并沒有真正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