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舒被她氣得發抖。
“你讓朕親自安葬她?你做夢!”
“那就我來。”她謙卑地笑了笑,微微躬身,“怎么安葬自然隨我心意,至于……銀兩自然是有人出的。”
“沂俐,你知道你這是在抗旨么?”
“陛下既然肯為了一個被攆出宮后再嫁自盡的女人下旨。”她諷刺笑笑,虛懷若谷地躬身,后退兩步,“即知有今日,當初又何苦用那種不入流的下作手段為難一個對你造成不了多少傷害的一介女流呢?”
她的語氣里泛起了一層淡淡的憤怒。
“你同情她?”
“不同情。”沂俐厭倦地背過身去,“我只是……信鬼神罷了。”隨后,她垂眸,天真地笑了,“畢竟……棺材板壓嚴實一點,她也不容易跑出來,不是么?”
黃舒一甩衣袖,冷冷瞪了她一眼:“隨便你。”
“捂嘴篡改史書這種事陛下做得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沂俐盈盈一笑,“陛下這次……怕是要為自己收拾自己惹出的麻煩吧?”
黃舒哼笑了兩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殿下,當真要將她以皇妃之禮下葬么?”挽翠擔憂地看著黃舒含怒而去的背影,抱緊了懷中尚且溫熱的尸體。
“嗯。”沂俐負手凝視著黃舒的背影,“挽翠,咱們來打個賭吧?”
“啊?”挽翠愣了愣,“賭什么?”
“三個月之內,瀝城官場要變天咯。”
她呵呵一笑,轉身上了車駕,那馬車朝著與黃舒相反的方向轆轆駛離。
這三個月時間之內,黃舒從格物書院帶入朝堂的少年寧翰林初露頭角,格外活躍。他本就是天子近臣,終日陪伴黃舒左右為他排憂解難,因而一時間,他在朝中風光無限,朝中趨炎附勢的小人將他在皇宮旁的宅子圍得水泄不通。
很快,他便被黃舒調去了兵部,官居兵部侍郎。
而平日里屁事不斷極喜歡作妖的格物書院李院首這三個月內顯得格外安靜。黃舒是不是深夜詔他與寧侍郎兩人出入長生殿,三人聚在一起也不知道都聊了些什么。
福鼎四年,二月。
是夜,一輛簡單的馬車從格物書院轆轆駛出,城門本已落鎖,但守城士兵見車夫舉起那塊金質令牌后,不敢怠慢。
笨重城門吱吱嘎嘎升起,輕巧的車駕入城后,直直向皇宮駛去。
長生殿內燈火通明,無數盞明燈照亮了深宮中寂靜黑暗的夜。
黃舒坐在書案旁,南奕站在一旁,依舊是在磨墨。
“李院首,朕等了你許久了。”
“不好意思。”沂俐雖道著歉,卻看不出一絲一毫抱歉的意思,“夜市里人有點多,堵住了。”
黃舒點點頭:“夏蘅湘今日鬧著要出宮,李院首可知道她這是怎么了?”
身著青衣的沂俐立在柱旁,微微躬身:“此乃陛下家事,臣不好插手。”
“依你所見呢?”
沂俐笑笑:“若是陛下執意問臣,臣倒是覺得不如就隨了她的意罷?這樣大家都高興。”
“唔……”黃舒不置可否,“朕……就在考慮考慮。”
立在一旁研磨的南奕抬頭,沖著沂俐微笑。
“陛下若是沒什么事,臣就走了。”沂俐望著南奕的笑容,垂眸,咬著下唇,“臣還有些事物沒有處理完呢……”
“有些事務明日再處理。”黃舒將筆擱在了筆架上,“盧珍葬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