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動不動,低眉順眼地垂下眼瞼,眼睫纖長濃密,眼瞳是濃墨般的黑,他如同石雕般杵著,聽候發落。
“這有什么關系?”舒涼看著這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完全無法將他看作是一名所謂的“男子”,她對小丫鬟道:“他不過是個孩子罷了。”
說完她忽然停頓了一下,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揶揄地看著她:“你莫不是看他生得俊俏,害羞了?”
“……”
少年忍不住抬眸看了她一眼。
小丫鬟頓時滿臉通紅,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她那滿含笑意的眼,“將軍,你別瞎說!”
她才沒有這么想呢!
舒涼從善如流地點頭:“好,那就上車吧。”
小丫鬟比她矮了半個頭,撐起傘來顯得有些吃力,舒涼見她努力把傘舉高的樣子都覺得眼酸,何況她還明顯把傘往自己這邊傾斜,自己半邊身子都濕了。
走了兩步后,舒涼索性一把將傘從她手中奪了過來,不顧小丫鬟的勸阻,撐在兩人之間。
少年沉默地跟在兩人身后,始終與她保持著一臂的距離,目光時而落在不遠處那停下飄搖細雨中的馬車上,時而似有若無地定格在前方身著黑色斗篷的人身上,待到移向她為小丫鬟撐著傘的那只手時,便緊抿著唇,收回目光。
……
馬車緩緩行駛著,車簾隔絕了外頭的風和雨,幾盞油燈不僅帶來了光亮,也讓人感到溫暖了起來。
舒涼脫下身上的帶水的斗篷,小丫鬟便坐在邊上,少年上了車后,目光在四周車座鋪著的柔軟綢布上逡巡而過,竟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落腳。
在車中他無法直立,只好低著頭,弓著腰,保持著一個看起來就極不舒服的姿勢,也不曾出聲詢問,就這樣站著。
小丫鬟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他。
哎呀,將軍大清早就出門,跑了大老遠來到這個偏僻的地方,就帶回來了這么個別扭的家伙?
舒涼挑了挑眉,以不容置喙的口吻命令道:“坐。”
“……”
少年半點沒有遲疑地坐了下來,身上濕透帶水的衣裳頃刻間便將墊子弄臟了。
見他如此聽話,舒涼滿意地笑了笑,“獄丞說,你叫遺奴?”
見面以來,他第一次開口,許是太久沒說過話,嗓音微有些啞:“是。”
聲音還挺好聽。
舒涼拿起小丫鬟倒好的茶喝了一口,示意她也給少年倒一杯,才說道:“這個名字我不喜歡,不如,我給你改一個吧?”
這回不用她出聲吩咐,少年便明白她的意思,端起茶杯,乖順地應:“好。”
他端茶杯的動作極為謹慎,仿佛捧著的是什么名貴的器皿。
舒涼思考了一會兒,說:“就叫黎宴吧。”
宴,寓意四海升平、安居樂業,象征著安定和喜樂,這大抵是傅驚瀾最大的心愿了。
至于姓氏……
傅驚瀾幼時便成了孤兒,孩童時的記憶早已模糊,卻還記得自己的姓氏,原本該是黎,畢竟這是她那獵戶的父親唯一教過她識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