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好比冬日飄雪的窗外有只鳥,每天都在敲著窗戶,你心生憐憫,便將它養在籠子里,但過了一天、兩天、三天、五天、一個月……等到了來年春天,你終于覺得它煩了,于是你打開窗戶以愛之名將它放走了,你放走了它的自由,可后來,你望著籠子,又突然覺得舍不得了。
“一開始拒絕我的人是你,可最后念舊的人還是你。”
宋小檁不免有些失笑,可這笑卻狠狠痛進了心里,“說到底,壞人是你,好人也是你。”
她不過一個無足輕重的配角。
呼之來,呼之去。
但憑什么啊?
沒有一個人會一直等著另外一個人。
這世間本就沒有這樣的道理。
她扯下外套,扔進他懷里,轉身想走,卻先一步被陸景衍微用了幾分力地握住手腕,他修長的五指緊貼著她的脈搏,像是桎梏住她的命門,連同聲音都在漸暗的暮色中顯得格外荒涼,仿若身處于絕境不再求生,千言萬語也只是蒼白的一句,“小孩,這五年、我過得并不好。”
“真是可笑,你過得好或不好,又與我何干?”
宋小檁冷笑一聲,爾后眉間稍稍緩和了些,但笑意卻不抵眼畔,略顯淡漠和生疏:“我想、我和陸先生應該已經沒有什么關系了吧。”
其實,陸先生這三個字比直呼他的名字,更讓他難過。
像一把利刃直直扎穿心臟,痛不欲生,那種窒息感跟溺斃深海沒有任何區別,疼是一寸一寸地蝕入骨子、血肉里,這反反復復的折磨,比死更痛苦。
當年,她也是這樣的痛嗎?
甚至更痛。
可他不會比她好到哪里去。
陸景衍往前邁了一步,黑色皮鞋對著白色高跟鞋,之間沒有任何的余地,像在宣誓著他的主權,也沒有給她任何緩息的時間,下一秒,他輕輕將她攬入懷中,擱著件風衣外套,他的襯衫上仍舊有當年的書卷香氣,卻多了一絲很淡很淡的煙味,僅僅一瞬間,他的氣息便似一張網鋪天蓋地纏繞在她的鼻尖,傳入耳畔、他的聲音低沉,又莫名的蠱惑,沉沉的呼吸聲伴著一縷溫熱,“你想要什么關系,我都給你。”
語氣是堅定的,而又不容置疑的。
似乎這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游輪上的風燈,仿佛春江花月夜的漁火,那熾白的光線被他修長的身影遮去了大半,本來有些冷,可這一刻,宋小檁只感覺周遭熱得厲害,他抱得太緊,她一時掙脫不開,只能從他的懷里探出腦袋,難得第一次他的眉間沒有了如北極冰雪的凜冽和疏離,那明亮深邃的眼里,也是第一次那么清晰地倒映出她的影子,那么毫不退讓地把她鎖在他的眼底。
她窺探到了一種占有欲望。
突然,她的情緒悶到了極點。
她壓根無法平息這糟糕的感覺。
甚至,面對他這驟然的溫柔和撩人的曖昧,她簡直心動不已,也難以抗拒,如傀儡一般甘愿被他牽引,且步步淪陷于他所設下的陷阱之中。
不行!不行!
宋小檁,你一定要冷靜、一定要清醒啊!
你他媽可是大明星啊,不再是以前那個畏手畏腳的小姑娘了!
好在最后,她不太清明的腦子里終于找回了一絲理智。
“我什么關系,都不想要了。”
當年她想要,可他不愿意給,如今再給又有何意義?
像小時候趴在櫥窗旁,望見里面亮閃閃的婚紗,你心中渴望,可后來你被傷得遍體鱗傷,這件婚紗于你而言還會有意義嗎?
就像一件玩具,小時候買不起,長大后買得起了,再是喜歡,可你已經不需要了。
這一切,終究是不合時宜。
宋小檁想抽身離開,但陸景衍卻依舊不放她走。
她忽然就有了一種報復的心理。
她踮了腳尖,輕輕捧起他的臉,用指尖一筆一畫地勾勒出他的輪廓,這些年,她見到過很多風景,滿是梧桐落葉的街道、紫色海洋的普羅旺斯、連接碧天的花海、蔚藍海岸的老港古跡……卻皆不如他眉眼的一顆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