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何朝寫了一句話,然后把紙條拍在他光溜溜的腦門上。
聒噪。
“唉,你這兩個字么個意思嘛”光頭跟著沈何朝的步子到了灶臺前面,大鍋里五只老鴨已經燉了快三個小時了。
燉鍋里云霧一樣的水汽一直盤在湯的上面,直到鍋蓋打開,它們才依依不舍地緩緩散去。
湯色是非常清亮的蛋黃色,上面飄著一層鴨油,乍一看,鍋里除了鴨子再沒有別的東西,
沈何朝用一個鉤子勾出一個鴨子,從鴨子的屁股上用筷子一扯,一包調料就被拽了出來。
如是再三,隨著調料被拿走,鴨子內部的湯水淋到了鍋里,一股濃鮮的酸味變得明晰了起來。
今天做的是酸蘿卜老鴨湯,酸蘿卜的做法是某天光頭和小川聊天的時候無意中說起的,沈何朝聽說酸蘿卜能消暑開胃,立刻想到了自己苦夏的妹妹,于是就一定要光頭教自己做酸蘿卜。
這才有了今天要試菜的這味酸蘿卜老鴨湯。
湯清肉爛,敲鑼上菜。
幾個試菜的老饕看見的是自己面前的湯碗里漂了一個鴨皮口袋,除了顏人的湯和鴨肉,似乎什么都沒有。
先嘗一口湯,鮮,真鮮,熬湯的時候無鴨不鮮這句話真不是吹的,鴨子特有的香味都融到了湯里,還有酸蘿卜的那股子酸爽開胃的感覺,讓這道湯變得令人簡直欲罷不能。
鴨肉被微火燜到酥爛,連皮帶肉都是渾然天成的口感,入口即化軟爛和肥瘦兼得讓每個試吃的人表情都是十二萬分的滿足。
“小沈師傅,你這個鴨子怎么沒骨頭啊”挑開了鴨皮口袋人們才發現這一整只鴨子里面一點骨頭都沒有,從鴨翅到鴨腿,從鴨脖到鴨架,所有的骨頭都被取走了,只剩下了和酸蘿卜的清脆相得益彰的嫩香鴨肉。
小川看了一眼他師父,笑著說“我們師父是怕師姑啃骨頭麻煩。”
“”敢情人家一手好刀工整取了鴨骨頭就是怕妹妹吃起來費事
突然覺得心里更酸了怎么辦酸氣不往腸胃里下,全堵在胸口了一群食客一邊享受著酸蘿卜老鴨湯帶來的舒適和享受,一邊默默地羨慕嫉妒恨。
現在生個女兒送來給小沈師傅當妹妹還來得及么
要不找個看得過去的兒子來給小沈師傅當妹夫
正川平次看著那些人品嘗著鴨湯的表情,似乎明白了自己的爺爺說過的“再精美的食器也遮蓋不了你情感的匱乏,平次,美味來自于情感。不只是廚師的情感,也是食客的情感,只有情感才能讓人的味覺情不自禁地舒展到極致,做到了這一點你才是站在了真正美味的門外。”
他看著穿著制服聽著食客們提出意見的那個年輕的廚師,那個人是不是,已經摸到了那個門,即將,或者已經接觸到了那個與情感相牽連的美味的世界
在這個稱不上豪華高檔的廚房里,有人只想給妹妹做出最好吃的東西,只想繼承爺爺一輩子的期望,沈何朝沒有上過學,他的情感本真又質樸,所以,一些廚藝大師一輩子追求的東西,對他來說那么輕易地就跨了過去。
這個人就是沈何朝。
沈老頭遛狗路過了沈家的鋪子門口,正好聞到了那么一絲酸味。
“小膩歪,有酸蘿卜呢,咱們讓那個新來的光頭小子給咱們炒個酸蘿卜雞雜怎么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