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大夫替阿婉板正了腳腕,又貼上保養筋骨的膏藥,天色早已擦黑。
怕家中長輩們擔心,韓煦不敢耽擱,再次背起阿婉,快步往康屏鎮上趕。
阿婉這會兒腳不疼了,還不用自己費力趕路,倒是有心情打量起沿途的平湖夜色。
不得不說,康屏是個寶地,背靠連綿的云屏山脈,面有靈秀的平湖。
又逢上巳,白日里出門踏青游春的平民百姓雖多已歸去,富貴人家在畫舫上的平湖夜宴卻才剛剛開始。
此時的平湖,不同白日的喧囂。
放眼望去,湖中散落著大小不一的各式畫舫,湖面上倒映著畫舫里透出的光,它們被水波揉碎,零落四方,恰如漫天心斗倒置湖中。
朦朧的夜風中,又飄來些阿婉叫不上名目的曲調,樂聲婉轉,人聲甜蜜,伴著天上月,印著水中燈。
“好美啊。”
阿婉尋常不太出門,竟不知夜色中的平湖能如此曼妙多姿,教她瞧著心生歡喜,不由趴在韓煦肩頭,也學著那陌生的曲調輕輕哼唱起來。
“你還有心情唱歌?”
自打山上下來,韓煦的眉頭就沒松過,這會兒聽阿婉竟然學起那些脂粉巷子里的花曲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嗯?”
阿婉不明就里,夜色美好,四野清寂,她輕聲哼個曲兒不礙事吧?
“你是當真不知自己今日有多危險?”
韓煦的聲音比夜風更清冷,阿婉再遲鈍也察覺了他的不虞,趕緊扒著韓煦的肩膀,語帶討好。
“知道的知道的,我不該……呃…”
阿婉卡殼,她其實也想不明白今天這是倒了哪門子的霉,遇上這場無妄之災,。
韓煦等了半天,看阿婉憋不出下半句,就明白她又是在糊弄人,忍不住冷哼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機智勇敢?還會跟人玩什么調虎離山了?”
“沒有沒有,”阿婉趕緊否認,又訕笑道:“我只不過是想拖延點時間,讓燕兒先跑了,才好找你來救我嘛。”
阿婉以為她態度這么好,而且話頭都扯上了韓燕,韓煦這個當哥哥的總該賣她個面子了吧。
卻不曾想,韓煦沒聽她提起韓燕還好,這一聽,愈加來氣。
“就你這細胳膊細腿的,還跟人拖延時間?”
他冷著臉,用力將有些往下滑的阿婉朝背上墊了墊,才繼續道:“你今日不過是運道好,碰上了三個蠢貨。若是真的山匪,你耍這點子小聰明只會讓自己死的更快。”
韓煦的聲音里帶了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幸虧阿婉她們今天遇到的還不算是真正的混混,不懂其他那些更骯臟的來錢門路。
若不然他上山再慢一步,何七他們心再臟一些,恐怕他也只能將來再去那些畫舫上尋她了。
阿婉聽人閑話,提到過韓煦混跡街頭,逞兇斗狠的事;剛才在山上也親眼見識了他打人的兇殘。但被韓煦這么劈頭蓋臉的教訓,她也是頭一遭。
她癟癟嘴,心中發堵,小聲哼唧著辯解。
“云屏山里沒山匪的。”
韓煦一聽這話,氣得額角青筋直跳。
“有沒有山匪都輪不到你來舍身救人!你那不是救人,是魯莽逞強,是蠢!”
“才不是!”
阿婉脾氣也上來了。
“我那是權宜之計,能跑一個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