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寒風呼嘯,落葉飄零。
書房內,望著淳于越發紅的眼睛,扶蘇神情渙散,舔著干裂的嘴唇,良久,才緩緩道:
“先生,奪嫡之事,咱們就此作罷吧……”
說完這幾個字,扶蘇宛如泄了氣的皮球,癱軟地坐了下來。
自那日在嬴政書房看到錦帛上的內容之后,他便覺得度日如年,備受煎熬。
如今說了出來,反倒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殿下慎言!小心隔墻有耳!”
聽到扶蘇開口便是“奪嫡”兩個字,淳于越嚇得臉色大變,連忙朝屋外看了一圈,待到未發現異常后,才緩緩吐了口氣。
“奪嫡之事,豈能兒戲!殿下乃是我大秦皇長子,身負千斤重擔,若是遇到了什么難事,自有為師幫你出謀劃策,豈能自暴自棄!”
“皇長子?”
扶蘇一臉苦笑。
曾幾何時,這是他最為驕傲的憑仗,也是他優越感的來源。
眼下,這個身份卻已經屬于別人。
那人只比他早出生了一個月,然而,正是這一個月的時間,卻讓兩人的身份有著天壤之別。
他心底那一分驕傲也在此刻徹底破碎了。
眼見事已至此,扶蘇不再隱瞞,將看到的事情說了出來,待到說完已經是泣不成聲。
“先生,要不然咱們算了吧,咱們爭不過人家的,我已經打聽過了,父皇隔三差五就去他那里,這明顯是傾向于他了!”
扶蘇看著淳于越,近乎崩潰道:
“他……才是大秦真正的皇長子!我……我拿什么和人家爭啊!”
聽完之后,淳于越默不作聲,似乎也在消化這令人震驚的消息。
沒想到短短數月之內,竟會發生如此巨變。
皇長子么……
他在書房內來回踱步,扶蘇在一旁悶著頭,默默留著眼淚。
突然,淳于越笑了起來。
“先生,您這是……”扶蘇一臉錯愕地抬起頭來。
“殿下說陛下傾向于那人?老夫看來卻并非此啊!”
“嗯?難道不是嗎?”扶蘇眉頭一挑,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
“當然不是!”
淳于越一番話說得斬釘截鐵。
他深知自己這個學生的心性,若此時不能讓其振作,怕是真的要徹底頹廢了。
他拉著扶蘇坐了下來,語氣溫和道:
“老夫此番言語,并非是要安慰殿下。”
“殿下想想看,若是陛下真有意確定儲君人選,為何卻將此事隱瞞起來,也從未向朝廷眾人公布?”
“殿下再想想看,一個成長于民間的商籍弟子,又能受到什么樣的教育,陛下千古一帝,真的會將江山讓與這樣的后人之手?”
“最關鍵的是,殿下自幼得陛下調教,又得我等悉心輔佐,別的不說,就算陛下真有心改弦易轍,你覺得我們這些追隨您的人,會答應嗎?”
“為了江山社稷的穩定,陛下又豈會敢冒如此之大不韙?”
淳于越輕輕一笑,道:
“至于說陛下隔三差五出宮,亦不過舐犢之情,與儲君之事,更無瓜葛。”
“果真如此?”
扶蘇聽完,心中那近乎熄滅的火苗又重新燃燒起來。
他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臉頰,重重吐出了口濁氣。
當時他被這突如其來的信息嚇得魂飛魄散,現在聽淳于越這么一分析,天時地利人和,那夏弘似乎沒有一樣能勝過自己。
就算有些偏才,能弄出紙張,毛筆這種稀罕物,也就是個將作府令的水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