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囚村西三里處,楊真正在迎接自己這位好友。
多日不見,海青平的臉更黑了,神情盡是憔悴,仔細看不難發現他眼瞳深處布滿的血絲。
最讓楊真驚訝的,是此刻的海青平眼里充滿了憤怒。
“楊兄,沒想到這些年過去,你果然墮落了。當年那個身穿狀元服,立志拯救百姓于水火的大好男兒,真的一去不復返了嗎?”
楊真一愣:“海兄這是何意?”
“哼,還用我提醒?聽說鄭潮收受乾海商會十萬兩白銀,你為什么不制止,怕他在驛報上給你穿小鞋?”
驛報是素衣衛的獨特通信方式,各地素衣衛成員會將本地發生的重大事件借此上報,再由專人匯總后遞交給出云公主,說直達天聽也不為過。
“海兄誤會了,鄭賢侄可不是那樣的人?”
“不是?哈哈,我還聽說他讓所有災民給他蓋房,并用先皇分給罪囚的土地種菜,那些災民本就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他于心何忍?”
楊真道:“可鄭賢侄沒白用他們啊,他是按一天三斤大米的標準,給這些災民發放工錢的。”
“正因為如此,本官才從乾海縣巴巴的趕來,一人三斤,3000人一天就是9000斤,如今整個東南災難遍布,他從哪弄這么多糧食?你們撒謊能不能找一個讓人信得過的理由?”
“這……”楊真發現根本解釋不通,只好道,“海兄,是非對錯,我說的沒用,你說的也沒用,咱們到土囚村看看就知道了。”
“不用你說,我也會親自去看。別想著拿表面功夫蒙我,那沒用。”
說完,一甩袖子,直接朝前走去,卻是看都不想多看楊真一眼。
楊真苦笑一聲,他理解海青平生氣的理由,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堆在一起的糧山,他自己都不信。
此時已近黃昏,正到了米糧的發放時間,多少一目了然,這一點海青平算的很準。
他根本沒進土囚村,直接朝村東兩里處的發糧點走去。
沿途不時有穿著短衫的男子回來,仔細觀察的海青平發現這些人個個神色平淡,甚至有些沮喪。
若一人領三斤米,還沮喪什么?唯一的可能,是鄭潮克扣了他們的米糧。
這一點并不奇怪,巧立名目嘛,各種苛捐雜稅一公布,能剩多少就看鄭潮的心情了。
謹慎期間,海青平還是決定問清楚,他拉住一個看著最干凈的男子,笑道:“不知這位兄臺貴姓?”
如果讓鄭潮看到,一定會驚愕的張大嘴巴,海青平見了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但對災民卻無比和藹。
那人一愣,見海青平雖然穿著簡陋,卻有一種莫名的氣勢,知道對方應該不是普通人,不敢怠慢:“你問我?哦,我沒名字,別人都叫我臭蛋。”
海青平也不在意:“名字只是代號,無傷大雅,若兄臺想要,我可以給你取一個。”
臭蛋搖搖頭:“不用了,鄭大人說,等我當上窯長,就親自給我起。”
蠱惑人心!
雖不知窯長是什么,但并不妨礙海青平給鄭潮下這樣一個結論。
起名又不是什么大事,你順手取了就是,偏要畫一個大餅出來,無非是想用最少的米糧,讓人給你干更多的活。
海青平接著話頭問:“鄭大人可是那鄭潮?聽說給他干活,會有米糧發放,是不是真的?”
臭蛋不滿道:“潮是大人的名諱,你不要亂叫,要懂得避嫌。”
海青平:“……”
他再一次見識到鄭潮的淫威,連名字都不讓提,你真把自己當皇帝了,信不信我現在就參你個大不敬之罪?
口上卻說:“是是是,是老夫孟浪了!”
“知道就好,下次注意點。你是外地新來的吧?放心,只要踏踏實實干活,糧食一定會有。”
“是是是,老夫的確剛到,因為受災,家中已無多余之米,便想通過干活討口飯吃。所以想問問該到何處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