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坐回小火爐前,兩人沉默了一陣,李陽終于開口了。
“我覺得許胖子沒醉,這廝,裝的。”
莊嚴就笑,說:“真醉也好,假醉也好,許胖子這次的娛樂城投資不小,你現在在治安科,你爸又是主管治安的副局長,他要吃這行飯,當然怕你惦記。”
李陽搖頭嘆了口氣:“我說過,我不討厭許胖子,是個真小人,我只是記著他當年看不起我,看不起我的人,沒必要和他深交而已。”
喝了口啤酒,又道:“對了,他那個娛樂城的事情我幫你做個順水人情。反正最近你天天都要和我們科的人在一起,將來科長那邊也好說話。其實娛樂場所的牌照只是近期暫停,不是永久性,最近是利用這段時間對娛樂場所進行專項整治而已,許胖子也是得罪人,不知道被誰告了,說他無證經營,開門做生意,撞槍口上了。”
“這件事有商量的余地嗎?”莊嚴問。
李陽說:“有啊,本來就是階段性,他自己心里有鬼,以為我針對他而已,實際上關我毛事,只是那天別人舉報,我跟著副科長下去現場檢查一下,他就以為是我給他上眼藥。”
旋即又道:“這樣,如果他急著開張,我給你個辦法,你教給他,就說是你費了大氣力說服了我,我給他開的方子,這樣至少他會感激感激你,到時候娛樂城解封,你就讓他馬上把供應單子給你哥。”
“既然可行,剛才他試探那么多次,你咋不開口?”莊嚴問。
李陽說:“莊嚴,這你就不懂這里面的彎彎繞了。如果我直接告訴他,他承你的情?這和你告訴他是兩種不同的情況。我告訴他,然后他還以為我跟他哥們了。”
“別說我跟他不是哥們,就算是,我也得避嫌不是?何況了,你告訴他,然后我繼續冷落他,許胖子就會覺得有事還得找你,沒你他跟我打不上線,這樣才會乖乖說服他家里人,把單子給你哥,否則你一轉身走了,他翻臉不認人咋辦?許胖子這種人,就得吊著他,就像喂狗,不能讓他吃飽,吃飽的狗就沒有捕獵的動力。這就叫手腕,這年頭啊,世界太復雜了,沒點兒手腕,根本辦不了事。”
莊嚴再一次呆住了。
現在不光是許胖子令自己驚訝,就連面前的李陽也讓人刮目相看。
真的是時光如梭,光陰似箭。
一切都不同了。
當年有些內向靦腆的李陽,這才工作了多久,已經變得鬼精鬼精的。
還有許胖子,同樣也是讓自己大跌眼鏡,堂堂一個動輒吃鮑參翅肚的老板,可以為了一盤生意,把臉都不要了。
也許李陽說得對。
許胖子根本沒醉。
許胖子是要在李陽面前出丑一次,讓當年被自己揍過的李陽找回場子,讓李陽心里舒服一些。
這個常年縱橫在生意場上的老板,又其實幾瓶啤酒能夠擺平的?
莊嚴再次覺得,自己似乎和這個世界脫節了。
“看來,我真的是追不上你們了。”莊嚴不禁苦笑道:“在部隊三年,我好像和你們比起來完全就是不通人情世故的白癡一樣。”
李陽嘆了口氣說:“莊嚴,你可別這么說,兄弟我是真沒看不起你的意思,反而我很敬佩你。”
莊嚴笑道:“得,你可別安慰我。”
“我可沒有哄你安慰你的意思。”李陽一下子認真起來,說:“你爸和我爸都是當兵的,我們小時候不理解他們,覺得他們整天心里只有部隊,冷落我們,可是現在長大了,回頭想想,你說咱們這個國家要是沒了像你爸我爸那樣甘心獻身國防的軍人,還有我現在這好日子嗎?許胖子還能這么瀟灑?他就是再聰明,恐怕都要用來在戰亂中逃命了,還談什么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