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皮慢慢地,一層層地落在果盤上……
倆人都沒說話。
病房里另外一張床是空的,沒人。
靜的可怕。
祿霄終于鼓起了足夠的勇氣,說:“洪貴,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
門外,莊嚴其實哪都沒去,只是站在門外,躲在墻角處。
他能聽見房間里祿霄和劉洪貴的對話。
他沒敢進去。
縱然他受過所有最苛刻的最殘酷的訓練,仍舊不愿意面對這一刻。
病房里。
劉洪貴繼續削蘋果,頭也不抬,也不看祿霄。
“啥事急著商量?教導員,你那么嚴肅,我都有些不習慣了。”
“其實,我們想幫你轉個醫院。”祿霄終于說出口了。
“轉院?好啊?我聽領導的,革命戰士是塊磚,哪兒需要哪兒搬,不就是轉個院嗎?行,我聽你的。”
祿霄感覺自己快要透不上氣來了,還是努力壓抑住情感,繼續說:“是轉去腫瘤醫院……”
劉洪貴沒有哼聲,繼續削蘋果……
“你吃。”
一個蘋果削完了,他將蘋果往祿霄手里一放,又拿起一個開始削。
蘋果皮一層一層,一圈一圈,旋轉著落在果盤里。
“洪貴,你聽到我說的嗎?”
劉洪貴這才停下了刀子。
之前他一直側著臉,這回轉過來了。
眼眶紅了,眼角濕了。
他咬了咬牙,擠出一個笑容。
“我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昨晚我去洗手間,經過護士站的時候,他們在談論我的事……我知道了……骨癌……”
祿霄徹底僵住了。
原來……
劉洪貴早已經知道了。
現在,祿霄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來安慰自己這位下屬。
劉洪貴忽然那把蘋果和刀子往果盤里一扔,人直接靠在床頭,抬著腦袋看著天花板。
許久之后,一道晶瑩的淚光從眼角滲出,順著臉頰滑落。
“呵呵……”
他悲愴地笑了兩聲。
“教導員,我劉洪貴沒那么容易被打倒,你放心,我是當兵的,當兵的人不會投降,哪怕是癌癥,我一定配合治療,我還想活著,我還要回我的連隊,我還要回部隊……”
祿霄聽著聽著,心里難受得如同被針刺一樣,他努力憋氣,將那股兒要涌到腦袋,涌入雙眼里的熱流重新逼回肚子里,以至于耳朵都憋得嗡嗡響,什么都聽不見了。
莊嚴站在門外,同樣在死死憋著那股兒已經澎湃的情緒。
一個穿著軍官服,扛著學員銜的八年老兵,是不該在大庭廣眾下哭泣的。
可是那種情緒怎么都抑制不住。
有個小護士從護士站里出來,剛出走廊,遠遠看到一個年輕軍官站在病房外,偷偷抹著自己的眼角,似乎在落淚。
小護士猶豫了一下,還是退回了護士站里。
他知道,軍人是從來不會哭泣的,如果哭了,那一定是遇到真正的傷心事了……